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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更多诱惑小说请关注微信 npxswz 各种乡村 都市 诱惑 第三十八章 太子举事
公元756年。
皇都长安。太子宫内。
仲夏时节,虽是夜深蝉鸣蛙声不断。夜色沉静如水,纵是如此也难以入睡。
自重新入主皇都以来,太子李享励精图治,招抚难民,重振民生。玄宗皇帝远在蜀中,为了便利国事,接见朝臣太子李享暂居在承乾殿内。自这日起承乾殿内烛火莹然,不至三更绝不将息。
当日,唐太宗的大儿子生于承乾殿,取名“承乾”,隐含承继皇业,总领乾坤之意。十分巧合,太子李享现在也寄居在这里,冥冥中似有订数。这大唐基业,数代的君主身上似乎总是有那么一些命中注定的共同点。
李家的子孙对于权谋之术总是天赋异禀,祖祖辈辈作出的好榜样代代传承下去永远没有止尽。从太宗李世民玄武门之变,射杀亲兄胞开始。大唐的天子宝座就从来没有干净过。九龙盘踞黄金雕刻的宽大龙椅下不知掩埋了多少父母兄弟的尸骸血肉。
玄宗杀了自己的亲姑姑太平公主得了大位,先皇杀了武则天得了天下。再看玄宗的几个儿子,太子李瑛战战恪恪十几载到最后仍旧是为了莫须有的罪名被废黜,凄凉告终。太子李享这才有了机会入主东宫。
“殿下,夜深了,该歇了!”旁边服侍的小太监,小心的提醒了一句。案头的儿臂粗蜡烛烛泪铺满黄铜的灯盏,三更时分了案头上的奏折还是堆得半天高。
李享从奏折堆里抬起头来。儒雅的面容总是带着浅淡的笑意,“小顺子,你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吩咐完这句,太子殿下重新埋首下去。西面的窗户正对着一方荷瑭,皇城寂静中蛙声更显。
小顺子答应一声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临走前感慨道:太子殿下真是辛劳啊,这样好的主子难得啊!
太子李享性格温和,向来不于人争斗。在诸多皇子与朝中大臣们中间仁厚之名远播。就算是在宫廷太监使女中间,也没有一个特别喜欢太子殿下的。太子殿下从来都是面带微笑十分亲切的样子,对下面的奴才也不打骂责罚,即便有一两个当错差使的,最多训斥两句,可是从来没动过责罚的。
小顺子想了想又重新送了滚茶点心,轻手轻脚放在一旁的圆桌上这才安心的退下去休息了。
快到四更的时候,李享这才放下手中朱笔。晚上现研的一匣朱砂见了底,白瓷的容器中片片残红。李享方才落笔之时不小心沾染了一些在案头,起身之时,那抹殷红竟又染上了腰间玉带。解了玉带随手抛在地下,李享起身往后头的行宫行去。临走前又瞧了瞧片片朱红的围腰玉带,那目中异光一闪,大开的殿门带来凉风一袭,李享冷不丁打了个冷战,儒雅面容微寒,竟显出平日不常见的异样。
李享躺在床上吸啜着仲夏午夜的丝丝凉意。这九华宫阙向来就有一种亘古的寒绝。可叹每代君主都要置备几处避暑行宫,殊不知这天下最冷冽之地就在脚下。
睡意全无,李享闭目养神,心思却发散出来结成个个心结。自小便在这尔腴我诈的宫廷中长大,从懂事起学会的第一课便是如何作一个合格的帝王。在咬紧牙关的韬光养晦中,必须泯灭人性的坦直和真诚,必须扼杀人性中的善良和仁慈,必须毁灭人性中的高尚和纯洁,必须根除人性中的爱的知觉和爱的情愫,必须使人间最厌恶的狡猾,虚伪,狡诈,残忍,毒辣,凶狠熔成一炉,炼就一颗冷酷的心——这才是一个帝王所需要的!
幼时的往事一波波的呈现在眼前,李享静静躺着任自己沉浸在记忆的河流中。那时候好多位兄弟玩在一处,日日同去太学听太傅讲学。历朝历代的规矩皇子一出生就得送去皇子所教养,这些孩子们生生父亲之有一个,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身边总是围绕着众多花枝招展争风吃醋女人们。这些女人就是孩子们的母妃,同父异母的皇家血脉们在皇子所安稳度过他们生命中最初也可以说是唯一宁静无忧的时光。少年们日日相伴在一处,见到生母生父的时候远不及兄弟们朝夕相处的时光。
他们原本应该是最亲密的兄弟,最亲密的玩伴。只是孩子们日渐长成后,就会被另行指定住处,每位皇子被授了封地,得了个个王侯的封号。也就是打这时候起,皇子们被各处王府的高墙所阻,渐渐生疏了隔阂了,当中滋生的不仅仅是陌生,还有在利益权利作用下的仇恨怒火嫉妒恐惧。
李享忽然想到他的大哥。那个在皇子所总是板着张脸打小就顶着太子封号的皇长子李瑛。打小就知道这位哥哥与他们所有的人都不一样,身上的衣服是和父皇一样的颜色,讲学时太傅总是频频顾及他,下了学也不和皇子们住在一处,宫人们说太子殿下另住在太子宫。太子宫,就是在皇城中,却不再内城中的另一处独立院落。李享以前不明白为什么大哥看来和兄弟们这么不同,等到他明白的那一日,就是李瑛被罢黜的那日。
高傲的大哥穿了一身布衣,神情呆滞的站在树下。荒草遍地的破旧院落中只的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监侍奉茶水。李享在门缝里偷偷瞧到的,看到大哥的神情的瞬间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那是一张完全空洞的脸,黑洞一样的眼睛,他活着可比死人还要死得透彻。
李享吓得拨腿就奔,之后不久就听到李瑛自缢宫中的消息。刘皇妃,李瑛的生生母亲当日发了疯,听见过她疯态的老宫女说,当日刘妃拼了命将手中一条白绫带缠上那个女人的脖子,那个平日娇媚万分风情万种的女人,脸色白的仿佛见了鬼。刘妃也许是像勒死他的,用儿子李瑛自缢的那条白绫。侍卫们很快拖走了刘妃,那个吓得半死的女人武惠妃当场昏了过去。
直到很多年以后,那个曾经风光数载的女人病逝,李享才明白当日的变故。那个女人从那以后日日梦见自己被白绫缢死,没过几年就真的死了。李享听了传得沸沸扬扬的宫人们的私语,只是觉得想笑,嘴里却是苦的。
多少年了,从诚惶诚恐的接了这太子位到今日,十几载的岁月。每一夜晚过往的影象总在他心头萦绕,次次从噩梦中惊醒。黑暗中平日儒雅的容貌阴沉一片,蛰伏在心灵深处的恐惧像一条毒蛇夜夜噬咬着可怜可悲的灵魂。
太子,太子是什么东西?于帝王是臣子,于臣子是储君,不君不臣的尴尬身份,让历朝历代的太子储君掌握不好君臣之间的尺度。不是锋芒太露引起帝王的猜忌,就是韬光养晦太过显得庸碌无能。李瑛错就错在前者,这个总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触怒了皇帝的宠妃。外戚把权,内宫照应,永远是在宫廷中确保地位的不二良策。
当日太宗十四位皇子争储,《旧唐书》载:“子弟作藩,盘石维城。骄侈取败,身无令名!”李世民的儿子何其之多,而继承者,却只有这区区十四个“候选人”。这就是根本意义上的大唐李“家业”。那些没有资格继承皇位的就不用提了,即便是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下场如何也是不容乐观。虽然说,李氏家规必须长子继承家业,可是非嫡长子立为太子的也代不乏人。李世民自己便非长子。因而,皇帝的所有儿子总是处于一种极为特殊的地位。而结果呢,这些天潢贵胄绝大多数不成器,下场也很可悲:十四个有资格继承大宝的皇子中,其中三个被杀,三个自杀,三个早夭。一个被“幽闭”,两个被废为“庶人”——这等于被开除出李家户籍——尔后又被流放。
皇族夺位之争是何其的残酷血腥。让李享第一次从史书之外的实践中了解到其中无奈血腥的就是太子李瑛的遭遇。当一件事情切身的发生在自己身边而不是用冷硬的文字记录在册的时候,当中深意是让人无论如何也不能忘却的。
李享害怕,非常的害怕。若是一生于太子位置无缘也就罢了。可历史命运却将他推入这片急流,这片混沌逐流中,不进则退是永远不变的法则。进就意味着必须排除一切干扰,不惜代价;退就意味着重复李瑛,甚至是比李瑛更悲惨的下场。
李享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的时候,外头才打了五更天。这时候正是皇帝早朝接见文武百官的时候。
梦中的场景如此真切,几乎让李享以为在不久的将来就会发生在他的身上。梦中他又见到了曾经幽禁过前太子李瑛的那个破旧院落,满地的荒草在风中呼啸哀号,身边站立的竟然还是那个头发花白的老太监。龇牙咧嘴的对他笑着说:“太子殿下,又一位太子殿下。老奴这辈子在宫里已经伺候过十六位太子殿下了。您是第十七位。”就在这棵树下,李瑛自缢而亡,歪脖子的老树的枝条在风中摇摆不定,昏暗的月影中,似乎有一条人影夹杂在树影中吃笑:“二皇弟,二皇弟,你来陪为兄了……”
李享抓起案头的凉茶灌了下去,承乾殿中昨日被抛下的玉带,上头的朱砂印记异常的鲜红夺目。像是一个不吉利的血的预兆。李享的眼睛有些发红,瞪着地上的腰带,道:“来人,昨日是谁负责打扫殿堂。”
小顺子连忙跑了过来:“殿下,是奴才!”慌忙中抬眼偷看,这位一向温和的太子殿下异样的神情吓得小顺子全身一颤。扑通一声双膝着地,小太监没命的磕起头来。空寂的大殿里沉闷的磕头声一声接一声,听得人好不心慌意乱。
虽然不知道错在何处,但是此刻的太子李享……小顺子不敢在想下去。在皇宫这样一个全天下最高深莫测的地方,任何人都必须学会审时度势,察言观色的本领。小顺子这一刻只觉得他和死亡离得如此之近。
沉寂中李享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叹息一声:“以后不可再犯,把这里收拾干净!”顺着太子殿下的目光,那条沾污的玉带静卧在地,朱砂殷红的色泽格外引人注目。
小顺子连忙将玉带检起,李享又吩咐道:“召李辅国来!”小顺子答应一声,直到出了门一口气才算长长呼出。
等到李辅国来了,李享的脸色也还是不好。
这个养马出身的老太监平时除了养马最擅长的就是围着他这位太子殿下,跪下参拜后立刻进言道:“殿下连日国事操劳,还望殿下保重玉体。”
李享背着身子,窗户大开正在看窗户外头的那亩荷塘。
这个目不识丁的家伙一看李享的反应就有些急了,跪在地上低声道:“殿下,当日若是听老奴一言,今日也不用有这样的忧患了。”方才小顺子来唤李辅国觐见的时候,他见小顺子吓得全身发抖就多问了两句。现在一看李享的样子,这个极擅揣测上意的老宦官自然立刻明白自己主子的心中所虑了。
李辅国这家伙,从小家境贫寒无奈之下入宫阉割了当太监。他家里祖祖辈辈都是帮人养马的。一入宫就被派去给皇家贵胄们喂马刷马。幼承家教,养的马总是特别骠肥体状,受到内务府举荐派他去给太子养马。李辅国四十岁这年才正式入主太子门下。在皇宫多年,他都在高力士手下当差。这个极受唐玄宗宠信的宦官对他主子玄宗皇帝那自然是无所不用其极的讨好奉承侍奉周到,但是对下头人宫人就未必这么客气了。
李辅国出身寒微,家中无半分权势在朝野,供奉不了上头的大太监们,他为人又不识字,常常被宦官们取笑粗俗自然得不到好果子吃。在皇宫养马的时候什么最脏最累的活总是推脱给他,到要领功请赏的时候又总是上头的代劳。就是这样的日子,让这个自幼阉割了进宫当差的家伙只到四十岁那年才有机会发迹。
而李辅国的发迹又是和太子李享分不开的。李享是棵大树,只有抱着这棵大树才能保证太子宫一干人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当日马嵬坡之乱,天大的好机会。自己的主子一时心软竟然就这么无端端的错过了。李辅国每每想到都恨不得捶胸顿足嗷嚎痛哭,恨啊!
那日郭子仪设宴犒赏三军,李辅国也在宾客之列。而且早早在太子殿下赴宴前就到了。宴会大厅中,文臣武将们的争执说辞太子殿下听到几分他不知道。但是他自己可全部听在耳中了。朝中的派系分割,党权之争历来不可避免,在这纷纷乱世,党同伐异排除异己之风尤为更盛。
李辅国在文臣武将们争得面红耳赤之机,冷眼旁观。越看越觉得欣喜。他是在其位谋其政看到诸多武将对玄宗皇帝撤兵潼关的决策甚为不满,立刻觉得机会来了。宴会结束以后,郭子仪与太子李享又转去偏厅饮茶,只到月色沉沉才告辞出府。李辅国耐心的守侯在元帅府外,想探听自己主子的虚实,想不到李享脸色阴沉一反常态,吓得他到了嘴边的话又原封不动了吞了下去。
只是打那日起,一有机会,李辅国总是要在李享身边吹吹耳旁风的。
听了小顺子的报告,今日李享的异常举动,忽然让李辅国觉得机会也许是真的来了。
等了半晌不见李享动静,李辅国老脸一沉横下声来,问道:“殿下,请赎老奴多言,老奴有一事不明,殿下自那日元帅府归来就一直闷闷不乐,可是郭元帅……”
默然站立的太子忽然转过身来,目光一闪,就让李辅国禁了声。沉默片刻,打量了片刻眼前的老宦官。太子李享终于说出了那次宴后宴的经历始末。
那一日郭子仪一声怒吼截断了文官武将们的纷争。可这只是表面上的现象。当一种情绪得不到发泄,找不到突破口的时候只能演变为另一种更可怕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