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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惇摇摇头道“那倒没有,我见过军医截肢的,不过手段粗犷,就跟宰杀牲畜一样……”

李时珍的手术就很精细,而且没有那种鲜血喷溅的恶心场面。

李时珍闻言就笑了一下,继续投入了他的治病之中,两个多时辰过去,总算有一个与他交好的太医过来顶替他,让他有了片刻休息的时间。

“过几日我就要去陕西了,”李时珍告诉他“秦王跟朝廷上书,说几个震中地区爆发了大规模的传染病。”

太医院这次要派出一支二十余人的队伍赶赴陕西,李时珍也名列其中。陈惇就道“陕西千里无人烟,那药材什么的,从哪里征集呢?”

听说是倚赖各省调运,陈惇就道“我看祛疫药效果挺好,而且调配之后就可以直接饮用,比较方便。”见李时珍点头,陈惇就掏出二万两兴盛昌的银票交给了他,让他在京城就调配好祛疫药,直接带去陕西。

李时珍知道他是个大户,也不推辞就收了下来,他没有什么保证的话,但陈惇却相信这每一分银子都会花到灾民身上。

当然李时珍走之前居然还有事情嘱咐,他惦记着自己未完成的《本草纲目》,告诉陈惇他如今刚刚完成了纲目的卷一,希望能先期出版,他是害怕自己也会染上疫病,毕竟这时候在人人谈之色变的疫症面前,即使李时珍这样高明的医术,也难以确保自己就会无虞。

陈惇一口答应,没想到李时珍还有一个想要刊印的东西,是他行医十几年的过程中所遇到的疑难杂症,就是连他这样的医术也束手无策的病,他专门用一个小本子辑录了下来。陈惇翻开这个小本子一看,上面果然有各种病症,但陈惇看着看着忍不住笑了。

比如这个名叫“饿死鬼”的病,是李时珍在武汉碰到的一个病人,这病人如果突然饿了又不能立即吃到东西,立刻就会昏死过去,为了防止昏厥就每天怀揣干粮工作,一旦饿了马上就吃,而且吃相如同饿鬼一般狼吞虎咽。陈惇觉得这就是低血糖,血糖低了不久各种昏厥吗。

还有一种病,是一个老太太每餐饭能吃进去二十几个馒头,还说饿得不行,如果吃米饭,一天大概要吃进去十斤米,不要说能不能吃的进去,就是一个人的胃能承得下这么多食物吗?但是这名老太太是吃完后马上就去排泄,回来后立马又饿了再吃,李时珍也无可奈何,在陈惇看来这就是标准的暴饮暴食症,放到后世或许还能通过心理暗示加以治疗,但在这时候就没办法了,只能任由病患敞开来吃了。

与之相似的是一个官夫人,说这名官夫人不能听到“徐”这个字,一听到就要昏过去,他的家人们一不小心说出来,这位夫人就当场昏厥,李时珍也连呼怪哉,显然这也是一个心理疾病。

陈惇看得津津有味,却听到旁边李时珍吩咐自己身边的一个小学徒道“我离开这些日子,你将各家的药送过去,告诉他们我去陕西看病去了,可能夏秋之际,才能回来。”

这学徒跟着李时珍将药归类好,又问道“隔壁高胡子家的呢?”

“不用管,”李时珍大手一挥“他吃药也没用,他老婆吃药也没用,要想生出儿子啊,除非纳妾!”

李时珍站在院子里,故意大嗓门说着,果然隔壁的院子不一会就扔进来烂枣子,雨点似的砸在了猝不及防完全懵逼的陈惇身上。

“这是怎么回事?”陈惇差点被砸地满头包。

只听李时珍道他隔壁住的一户姓高的人家,听闻李时珍医术不错,也来求医问药,这位高胡子倒没什么毛病,就是四十好几的人了,一直没有儿子。

生不出儿子肯定有问题,李时珍一诊脉,发现这位高胡子身体棒棒的,男性功能不存在什么隐疾,看来问题在他老婆身上,高夫人隔天也来诊脉,没想到也没有妇科疾病——这种夫妻二人都没毛病但就是生不出儿子的问题,李时珍也见过,也就明说了,好心建议他们纳个小妾传宗接代。

没想到高夫人点头答应,高胡子却相当暴躁,因为这高胡子是个正派人,还真不好女色,家风也不纳小妾,他觉得李时珍是败坏他的名声,跟李时珍大吵一架后,两家就断绝了往来。

“嚯,还真有好色如好德之人啊,”陈惇摸着头道“纳妾这种美事,也能弃如敝履?”

“就是,”李时珍附和道“纳妾是为了传宗接代,岂不闻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是名声重要,还是儿子重要?”

只听“哐”地一声门开了,一个人昂然冲了进来,只见此人身姿魁伟,相貌英奇,一脸络腮胡,双目如炬,喷射着愤怒的火焰“儿子虽然重要,可名声更重要!我高肃卿不是那种为了儿子就败坏名声的人!”

“六品的芝麻官,讲什么名声,”李时珍也喷他“你以为自己是王安石还是司马光?”

北宋的王安石终生只有一个夫人,没有妾。而且从不入妓院,绝无风流韵事。跟王安石一样,他的老对头司马光也是一位不纳妾不狎妓的人,司马光跟王安石真是太像了,二人脾气、性情都十分相近,以至于爱情生活也是如此。

“你说我是沽名钓誉之人?”高胡子大怒。

“不是,听我一句,”陈惇火上浇油道“不纳妾的不止王安石、司马光,还有一位严阁老呢。”

严嵩就算是个彻头彻尾的奸恶,却也有个旁人不及的私德,那就是一夫一妻,而且人家还真不是做样子,他和夫人欧阳氏相知相守,相濡以沫,共度四十多个春秋,始终情深义重,别无二心。

想当年严嵩仕途坎坷,蹉跎的日子又岂止胡宗宪那十六年的时光,中了进士之后,光是在山中读书无人问津日子,就有十年。也就是严夫人欧阳氏,不离不弃,陪伴严嵩共渡难关,一直等到严嵩六十岁,才算发达。所以严嵩这一辈子只有她一个老婆,从未纳妾。

“瓜娃子,你说什么?”高肃卿的火力立刻对准了陈惇。

陈惇被他喷了一脸口水,心道我今儿怎么了我,被砸地满头包还没有下去呢,又给我来一个口水洗脸,他刚要说话,却听见门口一阵喧哗,敲锣打鼓,鞭炮齐鸣的,一个人冲进来就问“绍兴的陈惇陈老爷,在不在这里?”

“我就是陈惇,”陈惇看到了那大红的喜报,刹那间一股喜悦之情涌上了心头“我就是陈惇!”

“找了一圈总算找到了!陈老爷,恭喜贺喜!”这报子激动道“您中了会元了,头名会元!”

原来不仅是中了贡士,还是第一名会元!

陈惇晕晕乎乎被一群人簇拥着,耳边尽是道喜的话。却听一旁那高胡子瞪大了眼睛,“……这真是今科会元?这娃娃有没有二十岁,别是弄错了吧?”

李时珍就道“怎么,自己三十岁才中进士,就看不得人家年纪轻轻一举得魁?”

这高胡子就怒道“小人之心……当初我十七岁的时候,也是以礼经魁于乡,只可惜那一年进京赶考没有中,一直蹉跎了十三个年头,才考中了进士。若是那一年就中了,不比这小子得意?”

人才,人才啊,陈惇一个趔趄,这京城到处都卧虎藏龙的,随便一个大胡子邻居,都他娘的是个进士出身,原本他还听说那个姓张的同考官也是个不得了的,十六岁就是举人,后来也是考进士考了将近十年,方才考中。看来自己比他们多的只不过是一份运气罢了,首发得中可不就是超出寻常的运气吗。

陈惇急忙从马上下来,道“失敬,失敬!原来是前辈,不知前辈在何处任职?”

“我在王府任侍讲学士……”高胡子就捋着胡子道“要是早些日子,我还在翰林院里呢。”

陈惇心中一顿,这人所说的王府,应该就是自己想的那样,是嘉靖帝仅存的两位皇子的府邸吧。

那边李时珍毫不留情地喷道“六品的官儿,得意什么,我一个医生,算起来还是正七品的太医院吏目呢,你……说白了不就是皇子的西席先生吗?皇子也是人,你这个教书匠有什么好得意的!”

估计这世上也只有徐渭和李时珍是真的不在乎这人世间的荣华富贵,徐渭的轻富贵源于他本身的狷狂和傲气,而李时珍源于他始终如一的仁心,在他的一生中,见过最穷的乞丐,也看过最富的天子;到过寒酸的茅舍,也走过一回王府高堂,人世间的富贵他眼见过,而人世间的疾苦,他也知道。而最难得的是,这些在他的眼里,没有区别。

“你个土郎中……”高胡子跳了起来“这当中要是没有区别,你怎么还待在太医院呢?做你的赤脚大夫去吧!”

“你以为我想留在太医院啊,”李时珍道“要不是太医院里有汗牛充栋的藏书,方便我编写纲目,我早就背着药囊走了!”

“嘿,今儿大喜的日子,怎么净碰上这没眼色的人!”为首的报子不乐意了,他还等着陈惇的赏钱呢“东家茬架,西家骂嘴的,都跟咱们会元郎无关啊!走,新科的会元要游街了!”

长安街西,严府中。

欧阳夫人已经七十岁了,如今万事不理,最大的爱好就是喂鸟和听书。

她屋里头有只极通人性的鹩哥,声音清亮,惯会说些吉祥话,乃是她儿子严世蕃孝敬她的。现下这只鹩哥就在她手上取食,还不时望着屋外的说书人。

这说书人是专门请来的,讲的正是欧阳氏的历代贤人的事迹,“……继固承迁五代史,勒碑刻铭九成宫。”

欧阳夫人不由笑道“这话说的好。我们欧阳氏,受封于渤海,继固承迁五代史,勒碑刻铭九成宫。先祖的德行,片刻不敢或忘。”

“继固承迁五代史,勒碑刻铭九成宫”指的是宋欧阳修撰成《五代史》,唐欧阳询书《九成宫醴泉铭》,俱都是青史留名的典故。

这说书人察言观色,更是打蛇随棍上“世人皆知欧阳修、欧阳询皆大德也,可是依小人看来,尚有女子能胜之。”

欧阳夫人兴致盎然道“你且说来我听。”

说书人便道“母教留芳,泷冈作表;夫尸收葬,燕市衔哀。这等女子,岂不更胜于男子?”

这上一句话说的是宋朝欧阳修四岁而父卒,其母守节抚孤,欧阳修作《泷冈阡表》显扬母亲之德。下一句指南宋文天祥遇害,妻欧阳氏收葬夫尸于燕市。

欧阳夫人原本还听得连连点头,到后来脸上的笑容就渐渐收回去,盯着这说书人道“你想要说什么呢?”

这说书人不慌不忙,恭恭敬敬道“小人别无他意,只是听闻老夫人在相爷还未显达时,不离不弃;而相爷也不置他姬,与老夫人白首相敬至今,惟愿老夫人慎终如始,则无败事。”

说完这话,这说书人大大方方行了一礼,扬长告辞而去了。

欧阳夫人静坐了很长时间,才对身后的丫鬟说“他是在说我不能保全晚节啊。你去走一遭,把东楼给我唤过来。不知他又做了什么好事,倒要人家暗地里骂我……”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门口一阵惊慌“相爷回来了,快,快去请御医!”

只见七八个仆婢扶着两个白花花的人进了屋子,这被大雪覆盖,几乎冻成了两个雪人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严嵩和严世蕃,两人维持着一个蜷缩的姿势,混身一点知觉都么有,直挺挺的仿佛石像一样。

欧阳夫人吓得眼前一黑,拉住严嵩的手,只感觉冰凉冰凉的了,差点也要晕厥过去,就听见严嵩嘴巴微微翕动了一下,发出了有如蚊蚋一般的生意“没事,没事……”

众人不敢怠慢,急忙将湿漉漉的两个人解下衣服,拥上锦被,移近炭盆,又是灌姜汤又是掐人中,过了好一会儿才看到两人恢复了知觉,不停打着哆嗦。

“啊……”严世蕃嘴中长长呼出一口气来,咬牙切齿道“爹,你最好保证今日的苦肉计……管用,我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样的罪呢!”

原来严嵩严世蕃父子俩在西苑门口跪了一早上,二月的京城几乎能冻死牛,即使严嵩他们贴身穿着两层绒,却也被冻得几乎去了半条命。

要说他们为什么要跪地请罪,那就是苦肉计,让嘉靖帝看一看这一对所谓权倾朝野的严氏父子,究竟是怎么被李默穷追猛打逼到绝境的,京察根本不是两方势均力敌的对抗,而是李默压着严党一边打,打得严党根本没有一丝还手之力。

严世蕃越想越气,那来来往往于西苑的太监和大臣都看到了他们的惨象,这就是皇帝故意要让他们露丑的,他的一腔邪火越烧越旺“咱们去了西苑,跪了两个时辰才听到黄锦出来,说皇上在修玄不见人,他早干什么了,这就是皇帝故意不给你脸!”

说着他怒道“这么多年来,咱们父子为他遮风挡雨,当牛做马,现在还要给他背地震的黑锅!那地震还不是因为他倒行逆施,搞乱了大明这一摊子,现在要把这黑锅扣在咱们的头上,推出咱们去顶罪!这算什么,这不就是卸磨杀驴吗!”

“你住嘴!”严嵩气息微弱,但声音还是很震慑的“以后这样的话,不准再说!这样的心思,也给我掐灭了!你给我记住,没有陛下,就没有咱们的一切,若不是陛下看中了我,你爹我现在还在南京做莳花养鸟的六品芝麻官呢!是陛下给我们一切,没有他哪有你现在呼风唤雨骄奢淫逸的日子?”

这话严世蕃没法反驳,他因为瞎了一只眼睛的缘故,即使满腹才学,却无法参加科举考试,还是因为他爹严嵩在礼部考满之后,恩荫进入国子监读书的,而从国子监毕业之后能步入官场,则是嘉靖帝加恩于严嵩,怜悯他老迈,而令严世蕃“随任侍亲”,才一步步从太常寺开始,升任到如今的工部左侍郎的。

严世蕃依然愤愤道“爹,你这苦肉计可真叫人看了笑话了!你可是堂堂的宰相啊……”

“可我跪的是天子!”严嵩道。

严世蕃怒道“在别人看来,你跪的是李默!”

他怒道“你这一跪,就等于承认斗败了,而且……没罪也成了有罪,李党现在是得意洋洋欢呼雀跃了,小人得志!还不如咱们卷铺盖回分宜老家去呢,免受李默那群小人的嘲笑!”

“回分宜老家,你舍得?”严嵩豁然抬头,脸上还有未尽的雪水顺着胡子上流下来,但他仿若未觉,一双老眼冷冷盯着自己的儿子道“你要是舍得下权柄和荣华富贵,那我还巴不得早早回老家侍奉祖宗家庙去!”

严世蕃一噎,还要犟嘴,被欧阳夫人劈手一巴掌扇在脸上,又哭又骂道“我是个没福气的,当初吃了那么多药,就得了你一个,再没有兄弟姐妹,当初怜惜你一根独苗,如今真成了祸害了!早知道当初宁断子绝孙,打娘胎里就把你掐死算了!”

“你看看你院子里,不管香的臭的,拉进来多少女人?”欧阳夫人骂道“为了盼你多给我生几个孙子,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你去了,都不知道外头怎么骂你的!家里一共就几口人,穷奢极欲,金山银山还贪不够,连文华回来都要给你交银子!你爹都七十多了,早就该过些颐养天年的日子了,还要为了你这个不省心的东西操劳,我和你爹都是上辈子欠了你的,欠了你不知道多少钱,这辈子才这么被你折腾啊!”

严世蕃敢顶撞他爹,不敢对他娘怎样,被喷了一脸唾沫,也不敢反驳,只道“这不是在说李默吗?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我的意思是,都什么时候了,让人逼到绝地你死我活了,该怎么办?”

“你说我们今天是在做什么?”严嵩就道。

“那不就是在……装孙子吗?”严世蕃挤出这三个字,道“可这法子若是不能叫皇帝心软怎么办?”

严嵩呵了一声,道“陛下之所以拿京察做刀,不过就是忌讳我严嵩拉帮结派、结党营私吗,他李默不是说我嵩有党吗?他挑落马那么多人,可见我替谁说过话?他攻了我这么长时间,又可曾见过有人替我说过一句话?我要是真像传说中那么厉害的话,我就跟他对着干了,用得着像丧家之犬一样匍匐在西苑门口跪地乞饶吗?”

严世蕃恍然道“我明白了,这就是示弱啊……只要皇帝觉着咱们没有传说中那么厉害,自然不会再忌惮咱们,不仅如此,咱们越示弱,就显得李默越强横,越咄咄逼人,这时候咱们和李默双方的形势马上就颠倒了过来。那皇帝会立刻将对咱们的忌惮,转移到李默的头上……”

他一只眼睛里露出精光来“爹……你真是宝刀未老,老奸……老当益壮啊!”

装可怜扮无辜的事情严嵩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坐起来得心应手,而因为他年纪老迈,多年伺候嘉靖帝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嘉靖帝屡屡看到他逆来顺受的可怜模样,就不忍心责备他,可谓是屡试不爽。

“示弱还不够,陛下很可能会放了我,放了你,但不会放过除咱们以外的人,”严嵩摇头道“如果只是自救的话,这样也就够了,但我这个首辅只自救而不救人的话,即使我还有东山再起的一天,也没有人愿意跟随我了……我可不是徐阶那样的人。”

严世蕃紧握双拳,激动道“徐阶算什么东西!缩头乌龟袖手老儿罢了!说的好叫明哲保身,说的难听就是断尾求生,被他坑过的人还少吗?”

“这么多年在我面前装的也不容易,我说的话,也从来没有反驳过,”严嵩意味深长地一笑“不过真相是什么,一个杨继盛不就试出来了吗?”

徐阶能为了杨继盛东奔西走,积极营救,让严嵩半是了然半是意外。徐阶救杨继盛是肯定的,杨继盛是他的学生,徐阶这个老师救他责无旁贷,如果不救,反而会受到指责,然而救杨继盛的代价高昂,而且徐阶不会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操纵,如果他只是做做样子给天下一个交代也就罢了,可严嵩也没有想到徐阶是真的拼尽全力想要救这个学生,他不仅暗中嘱咐陆炳好生照料杨继盛,还教杨继盛的妻子伏阙上书,企图打动嘉靖帝,他还指使手下的几个言官上书,提及杨继盛的功劳——杨继盛在弹劾严嵩之前,有一个抹不去的大功,他是第一个弹劾仇鸾误国的人,那时候仇鸾的圣宠可是如日中天,连严嵩都屈居其下。

当初弹劾仇鸾也只不过被流放,如今弹劾严嵩,自然没必要判处死刑。这些办法是很有效果的,可惜严世蕃认为留着杨继盛是养虎遗患,所以严嵩下了决心,动了动手指头就除掉了这个人。

什么感觉?严嵩就看着徐阶那一下子仿佛老了十岁的样子,心中畅快不已,你想救的人,却总也救不了,是什么心情?

夏言是他的老师,是夏言推荐了他,栽培了他,对他可谓有再造之恩,但当夏言身首异处的时候,徐阶却背弃了他的恩师,不发一言,视若无睹。

他徐阶是真的不想救吗?严嵩可不这么想。

而杨继盛是他的学生,师生之间,情同父子,学生有义务服从老师,老师有责任要保护学生,徐阶也不遗余力地搭救了,只可惜但现实无比残酷,如今已经是内阁二号人物的徐阶,依然功亏一篑!

严嵩就是要告诉徐阶,以及像徐阶这样暗暗积蓄力量试图挑战自己的人,他们的所有努力到最后只有灰飞烟灭这一个结果!

有了雪中这一跪,严嵩笃定嘉靖帝最终对他还是心软了,要不然不会一个时辰还不到,就有宦官过来为他撑伞,当然他的目的不仅是保全自己,他还要保全严党的人。

“终结这一切只有一条路,李默必须死。”严嵩冷冷道“如果李默不死,陛下就永远会拿着这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我总有一天死无噍类!”

严世蕃早就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爹,就等着您这句话呢,还以为您是真的要同那李默投降了呢!”

“共事五六年,不是我不容他,而是他要我死,”严嵩道“以前拦着你,是不到火候,现在火候到了,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要孩儿说,”严世蕃压低声音道“现在可以上疏弹劾了。”

“那弹劾谁?”严嵩轻声问道。

“弹劾您老。”严世蕃比他老子更阴险狠毒,“想办法让科道轰动起来,交章上疏,就弹劾您一人,把您说的跟那蔡京章惇一样了,您再顺势请求避位……皇帝就又想起了当初被言论攻讦的痛处了,自然要挽留您而痛折言官,如果上疏的人是李默的门生,那就更好了,皇帝就是想不怀疑也难了,这党同伐异的账就一定算在李默头上。”

“我的罪状多了,”严嵩淡淡道“谁能比得上杨继盛弹劾我的十罪五奸?其中又有哪一条,能触动陛下呢?”

当初杨继盛上疏弹劾严嵩,列了严嵩十条大罪,五条奸恶,但最后触动皇帝将杨继盛下狱的,其实就一句“或问二王”,是皇帝怀疑杨继盛和裕王、景王有所勾连,其他关于严嵩的罪状,皇帝是一条也没有被触动。

“那是因为他没有弹劾到点子上。”严世蕃阴森森一笑“如果拿夏言、曾铣的事情发难呢?”

严嵩这才展颜一笑“好,好好。”

夏言、曾铣看上去是严嵩罗织罪名陷害的,但是最终给他们定罪的,是嘉靖帝。嘉靖帝是一个刚愎自用且极爱面子的皇帝,他自信不会被任何人欺瞒,而且独断专行——严嵩只不过是替皇帝背了锅,现在有人又要重提此事,证明夏言的冤枉和严嵩的可恶,殊不知越是攻击严嵩,反而越让嘉靖帝恼怒。

不过严嵩很快又沉下了脸来“……这法子虽妙,但李党不过损失几个御史,不至要了李默的命。”

严世蕃发狠道“孩儿真是技穷了……就问爹你有什么办法一击致命?”

“病从口入,祸从口出。”严嵩道“陛下喜欢从臣子的一言一行中,窥伺他们的心意。如果一个人一直以忠诚示人,有一天他说了一句不忠诚的话,那么陛下就会认为,他一开始就并不是个忠诚的人,他就会有一种被欺骗的恼恨,时间越长,恨意越深。”

严世蕃思索了一下,不由得伸出大拇指道“高,实在是高啊!”

李默要抢班夺权,严首辅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在他的指挥下,严党的官员便时时窥伺起了李默,将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一呼一吸都记录下来,不管李默在吏部衙门还是自己的宅邸,都有不少严嵩的眼线和耳目,夜以继日地窥伺他的一切活动,准备从他的言行中收集罪证,最后一举发动攻势。

此时的玉楼班之中,陈惇却指着邵芳道“……樗朽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铜豌豆!为了一句戏言,居然真跑到了当朝首辅家里,大模大样讽刺了一通,还全身而退了!”

邵芳龇牙咧嘴地将下巴上的三撇清风胡拔下来,闻言急道“什么戏言!这可是赌咒发誓了的!官娘说了,当初严世蕃屡次欺辱戏班,只要我能给她出气,她就带着儿子跟我回去!”

一旁的官娘冷冰冰道“我说了这话吗?”

邵芳急得满头大汗,手脚乱挥“你怎么抵赖呢,梦龙给我作证,她那天晚上是不是说了这话,怎么能自食其言、矢口否认呢?”

“矢口否认?自食其言?”官娘怒道“当初不知道是谁,跟我发誓说‘要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是谁花前月下花言巧语,说什么情比金坚矢志不渝,说什么取次花丛懒回顾,三千弱水独取一瓢的?到底是谁自食其言?!”

“噗——”陈惇嘴里的一口酒喷了出来“邵芳你个大猪蹄子,这话对着宣华馆的燕燕姑娘也说过吧?”

“绝没有,绝没有!”眼见陈惇这个塑料兄弟不仅不帮他,反而火上浇油拆台架秧子,气得邵芳道“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等以后我见了弟妹,也不会饶了你……你跟楚夫人的事情,我可要如实告诉她!”

“别介——”陈惇果然心虚了,“我跟她原本没什么,但我知道你那嘴巴肯定能把黑的说成是白的……我就纳了闷了,你跟我过不去干什么,你有今日,还不是你自作自受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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