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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就传出来雁门郡王临死前将魏博节度使的位子传给了侄子田悦。
田承嗣有十一个儿子,却偏偏将位子传给了侄子,还命自己的儿子们辅佐堂兄。其实田承嗣是想把位子传给长子的,长子田维有雄才大略,战绩辉煌,可是却在打马球时被自己的姑爷给撞死了,一气之下不顾这个姑爷是成德节度使李宝臣的弟弟,将他活活打死。其余的儿子不是资质平庸,就是年幼,很难掌管魏博这十万兵马,弄不好就会发生兵变,死无全尸。权衡再三,还是将位子传给了随自己出生入死,立下汗马功劳的侄子,有侄子在,这些兵将就不敢造次,魏博还是他们田家的魏博。临死前,还向朝廷上表,请求由田悦接任魏博节度使。不管朝廷答不答应,侄子只要接管了魏博这十万兵马,就能坐稳这节度使的位子,谁也奈何不了他。
大唐南衙的文臣们,还没从田承嗣死去的高兴中回过神来,就听闻老贼死前已上表朝廷,要将魏博节度使的位子传给他侄子。南衙一下子就炸了锅,愤怒的大臣们纷纷聚集在宫门外,准备向皇帝死谏,坚决不能让老贼的阴谋得逞。
“魏博是大唐的魏博,不是他们田家的魏博!”谏义大夫洪经纶高声的嚷嚷着,从田承嗣掌管魏博起,他就开始进谏,坚决反对田氏拥兵自重,劝陛下三思,不能养虎为患,可是皇上一次都没采纳过。现在田承嗣死了,这是天赐良机,现在不灭了田氏,以后就更没机会了。
“老贼都死了还想兴风作浪,非得让你死不瞑目!”刑部郎中卢从史咆哮着,平常从不参与谏官们的上谏,这种犯颜进谏的事,风险太大,弄不好就要丢脑袋。不过这次不同,田承嗣死了皇上正高兴呢,这时进谏万一龙颜大悦,昭义节度使的位子就能弄到手了。
“想把魏博变成你们田家的魏博,我就是拼上这条命也不能让你得逞。”年纪轻轻的太常博士李吉甫一直看不惯藩镇拥兵自重,必欲除之而后快。
......
宫门外的文官们骂声不止。宫门一直紧闭,皇帝丝毫没有要召见他们的意思。直骂到嗓子沙哑,宫门才缓缓打开,走出来一个太监。众人见到这个太监都停止了谩骂,立马转换脸面,满脸堆笑,谄媚的喊道:“俱公公呀,怎还劳您大驾亲自出来。”
“奉陛下的旨意,捎几句口谕给你们。”这个宦官轻描淡写,满脸的鄙夷。
“臣等恭迎圣旨。”宫门外跪倒了一片。
“你们不同意田悦接任魏博节度使,那陛下问你们谁愿意去接这魏博节度使,愿意的话陛下现在就下旨封官,立马去上任。”这个姓俱的公公语气里充满了挑衅的意味,完全没有把这些满嘴正义的文臣们放在眼里。
跪着的众人都不敢吱声。北司的俱公公都不反对,他们这一群文臣那还能反对的起来,谁让大唐的神策军掌握在北司手里,掌握在俱文珍手里呢。
“要是没人愿意去的话,那就都回去吧,在这嚷嚷着,闹哄哄的,打扰到陛下休息了。”刚刚血气方刚的大臣们,这会都怂成这样,俱文珍都懒得再瞧他们一眼,转身就回宫了。
大唐西边的吐蕃一直虎视眈眈,随时准备东进,神策军都在凤翔一带防秋,不敢轻易调动,更何况刚收了田悦的八千匹罗锦,做个顺水人情,何乐而不为呢。
没有参与进谏的那些文官们也没闲着,他们头脑清醒的很,不会因为田承嗣的一道奏纸就傻乎乎的去吆喝,他们想的更多更长远。
“田承嗣虽死,魏博十万精兵犹在,如发兵剿灭,并无胜算;若听任田悦坐稳,无异于养虎为患,如何是好?”翰林学士裴垍不无担忧得喃喃道,这个忧国忧民的大学士,一直在寻找机会削蕃。
“魏博牙军骄横不法,外人前去接任,必招致动乱,田氏积威数年,非田氏不足以服众。”深谙魏博民风军政的新科进士韦纯看得深远透彻,这个京兆韦氏的新秀沉厚寡言,语出必是深思熟虑,字字珠玑。
“贯之所言极是,田承嗣组建的牙军,田氏数子为牙将,侄子田悦独领州兵和镇兵,论实力田悦最大,论民心田氏诸子有利,若诏令田氏嫡子接任魏博节度使,田悦必与田氏诸子争斗,我等坐山观虎斗,待其两败俱伤,或出兵剿灭,或扶持忠于朝廷者,如此则河北可定矣。”同为新科进士的裴度一样年少老成,所思所虑均能超然脱俗。河东裴氏代有才人出,有唐一代更迭不尽。
“中立所言之计,能削弱魏博势力,不失为一条良策,可是此计有一漏洞,倘若田悦胜出,必恨朝廷挑拨,公然反叛在所难免。而且田悦骁勇,常随田承嗣征战,如发生冲突,田氏诸子必败。为今之计,暂不下诏,静观其变,待其两败俱伤后,不论扶持何方均对朝廷感激涕零,必能臣服,此为上策。”新科进士李绛谋划的更加细致得体,出身赵郡李氏,自幼随长辈们见识过各种风浪,应对此类问题得心应手。
众人深以为然。整理成奏折后,一起拜访御史大夫张延赏,请其领衔上奏。
年过半百的老御史看到奏折上的上、中、下三策,拍案叫好。上策静观其变,待其生变后,或扶持忠于朝廷一方,或进军剿灭;中策,任命田承嗣嫡子为节度使,待其两败俱伤后,伺机进剿;下策,同意田悦接任魏博节度使。南衙的官员并不都是一群没有脑子只知嚷嚷的庸臣,大唐的希望就寄托在这这些年轻士子的身上了,后生可畏呀!
老御史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带着他们见到了皇上,慷慨激昂的讲完,却不见皇帝表态,偷偷抬眼望去,老皇帝已经睡着了。
宦官俱文珍悄悄的接过折子,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皇帝老了,雄心壮志早已灰飞烟灭,现在老迈昏聩,恐怕只会苟安,息事宁人。
果然,竖日朝廷就任命田悦为魏博留后,魏、博、德、沧、瀛五州都防御使,不久即升任检校工部尚书、魏博节度使,并任命田廷阶为魏博节度副使。
满朝大臣叹息不已,却又无可奈何,圣意难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