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冀州之战（四）黑夜偷袭 (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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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中最可怕的你所谋划的一切已经全在敌人的考虑之中，最危险的就是自己部队士气的丧失，最致命的就是被人合围前后夹击。当这一切都具备的时候，失利是不可避免的，如能逃出生天，就已经是上苍庇护了。

——节选自《帝国参谋学校初级班教材》

几天没有得到幽州传来的任何消息，派出去的信使也是全都有去无回，卡敦已经清楚的意识到那个狡猾的成汉小候爷在打着断绝自己粮道的如意算盘。大军远征，就地补给不便，一旦后方的供应跟不上，那就很可能面对一场巨大的溃败，但他已经没有退路。战争往往就像草原上两头饿狼在争夺食物，谁能坚持到最后一刻，那么一切的付出都将在巨大的收益面前变得微不足道。他是草原上的天可汗，是一只高飞在云端的雄鹰，他的帝国是建立在不断征服、不断扩张的基础之上，他的一切都来自于草原部族对他的强悍英勇、不可战胜的畏惧与崇拜之上。这已不是一场简单的战役，而是一场关系到东胡帝国存亡，关系到东胡人能否融入到草原以外广阔世界的生死抉择，长生天早就断绝了他的退路。既然如此，那么唯一的选择就是进攻并取得胜利。那个狡猾的小家伙那么爱玩这些鬼把戏，就足以看出他并没有必胜的信心，毕竟一场关乎生死的战役的胜利的最终取得，依靠的还是两军对垒，真刀实枪的搏杀，些许的小挫折并不足以动摇自己这支可以横扫北方的弓骑大军。他坚信跟随在自己身边征战近十年的布赤哈一定会完成使命，守住幽州，等到自己的凯旋。明天的那一场大战，注定是要改变这个世界的进程，那个连路都走不了的小家伙只不过是自己前进征途上微不足道的一个小石头，终将会被他一脚踢开。

隔河而设的成汉军营里，吴青峰可并没有卡敦这样的冲天豪情。几日里，东胡兵稳扎稳打，步步为营，让他的舞阳军毫无空隙可钻。东胡的弓骑在运动战中的威力也得以充分体现，舞阳军的重甲步兵还没有靠近他们，就被弓箭射杀了不少，好不容易眼看要迫近敌军，敌人又如旋风一般的退去了。虽说士卒的损失并不大，可对士气的打击还是非常明显的。舞阳军在东胡人的进逼下，只好逐渐向冀州的州城退却。好在这一带河流较多，又恰逢初夏雨水充沛，在一定程度上阻碍了东胡人的快速推进，难道真要倚城为战吗？如果真的是走到了这一步的话，对于刚刚开始实行新政的冀州来说无疑是一场天大的灾难，光东胡人的几十万匹胡马恐怕就会如蝗虫过境一般把鄗县一带的庄稼、草地、山林啃个精光。老管家看着吴青峰日见消瘦的脸庞，默默的递上了一杯清茶，又转身出去开始催促着帐外的亲兵把炉火烧的再旺一些。

听着营中传来七弟阵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正在照例巡视营地的赵峰不由得把眉头皱的更紧了。如果再这么退却下去，唯一可以依靠的河流也将没有了，一马平川上与东胡人作战将会是每支部队的梦魇，留给舞阳军的结局也只会有一种，唯一的一种，那就是失败，彻彻底底的全军覆没。心有所思的赵峰登上哨楼开始观察河对岸的敌阵，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呼：“咦，怎么敌营是如此安静，这不大合理啊，我记得几天来他们可不是这个样子，哪晚也没有让兄弟们睡个好觉啊。”

声旁一个小校恭敬答道：“将军，的确如此，只是近两天才这么安静，此前都是连夜不停的派兵前来滋扰，轮番射箭，弟兄们一准备追击，敌人就又跑了，大概是这条河水流湍急，不好进攻的缘故吧。”

赵峰沉思了一下，心中突然大惊：“不妙，东胡人已经和我们隔河对峙了两天，这些时间已足够他们策马远行，选择上游河水较缓的地方架桥渡河，再绕到我们的背后一举切断我们的退路了，快去禀告侯帅，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吧。”说完，快步奔向中军大帐。

帐中的吴青峰正在和周先生低语着什么，只是身旁却不见了强瑞的身影。赵峰拿过一杯清茶，先是一饮而尽，紧接着对二人说道：“我方才巡营时发现对岸敌军情况不对，恐怕卡敦已经派人选择上游浅水之处渡河设伏。我看今夜月黯无光、乌云盖天，正是偷袭的良机。大概东胡人已经在我们的侦骑难以察觉的地方，架设了临时的浮桥，把大军移往我们后方，再趁夜色前后夹击，我军必败。形势如此危急，我们必须早做提防。”

听了赵峰的意见，二人却并不惊慌，微微对视一笑，继续低语起来。赵峰见七弟并不相信自己的判断，神色立时不自然起来。哼了一声就要转身出去，又回过身来说道：“不管你们是如何考虑，我还是要为咱们舞阳军负责，我要吹响号角，整军备战。成败在天，就算我杞人忧天也好，总之有备无患才是为将之道。”说罢，就要大踏步出帐而去。

周先生见状和吴青峰相视笑道：“赵将军能将此事放在心上，足以见您已洞悉战争之道千变万化，总离不开“出奇制胜”的道理，他日将军必将为帝国名将。这卡敦既能一统东胡草原，自是个大有本领的人，再加之那翁和也并非善善之辈，他当年以三千劲卒偷袭敌营，一举平定五万并州乱党，才奠定了他日后跻身帝国名将行列的根基，一个人对于自己最擅长的手段又怎会隐忍不用呢？所以我们早就防他有我们意料之外的奇兵。若我没有猜错，估计已有过万敌军渡河了。侯帅早就想到了这点，已经做了周密安排，只不过是见将军连日督军断后过于辛苦，不忍将军分心。现在就怕敌人不来，若是他们敢贸然前来的话，恐怕就是一场好戏了。”听到此处，赵峰也长舒了口气，哈哈大笑道：“好你个七弟，居然连我也都瞒下了。”

“咳咳，咳咳。”吴青峰刚刚想笑，却又咳了起来，待气息稍定，方摆摆手说道：“哪是我的主意，那翁和成名之时，我还没有出生呢。全赖周先生筹划周详，不过东胡兵众，些许损失大概并不会放在那位草原雄鹰的心上，哪怕今夜胜了，我们也得按计划后退，所以我已经拜托四哥另做安排了，但愿天佑帝国，天佑舞阳。”

“咕、呀咕、咕咕。”过了一会儿，远处突然传来了阵阵夜鸟啼叫之声。吴青峰顿时半坐起来，一招手，一个亲兵立刻转身出帐，军议的号令声立刻在帐外响起。

等到将官们进帐已毕，周先生指着地图上营后偏西一处靠山的密林道：“据侦骑回报，翁和的叛军已经偷偷派人把重型器械偷渡过河，以便攻袭之时堵住我们的退路，看来敌人今夜必将偷营，悄悄传下令去，让军士们做好准备。”随着周先生一道道命令的发出，将佐们也纷纷受命出帐，暗做布置去了，军帐外士兵们铁甲的摩擦声也越来越密。

四个亲兵抬起吴青峰的软榻也走出帐外，营地里的篝火已经熄灭，就连暸望楼上的灯笼也被吹熄了，整个营地隐没在无尽的夜色之中。

突然一阵鼓响，自对岸敌阵传来，随即敌人以投石机掷出巨石，立时摧毁了舞阳军营外的据马，又把许多陷坑都给砸平了，好在营中已吹熄了灯火，并已把守卫的军士后撤，敌人的攻击没有灯火的指引，并没有给舞阳军造成什么大的损失。这时远远望去只见敌人营门一开，数以万计的步兵，在东胡弓骑的强弓掩护之下，身背沙袋轮流投入河中，没多久一条临时搭造而成的桥梁已经朝舞阳军营缓缓迫近，数万东胡人整装待发，早就做好了马踏舞阳军营的准备。东胡骑兵特有的狂叫声开始响彻云天，不过舞阳兵却展现出了一支能征惯战之师所必备的沉稳，对震耳的战鼓声和呼喝声置若罔闻。就在这时，舞阳军的营后突然战鼓声骤响起来，随着这鼓声，箭如雨下，直奔舞阳后营袭来。那些幽州流民组成的新兵虽然故作沉稳，但脸上已经掩盖不住惊慌之色。这时前营的舞阳军在敌人投石机的攻击之下，已经被迫放弃了第一道木栅，撤往第二重防线，任何一个人都看的出来舞阳军在东胡人的前后夹击之下，形势已然不妙，此时必须当机立断，冲破后营敌军的伏兵，急速突围方为上策。

河对岸的卡敦眼见舞阳军的阵势已被压缩的越来越小，不由得大笑起来，手一挥，狼嚎一般的东胡长号被吹响了，早就按捺不住的东胡弓骑狂叫着策马朝着舞阳军营冲了过去。这时翁和的投石机已经不能再投掷了，因为怕误伤快速突袭的东胡兵，再说他们的使命已经完成，许多士兵都开始谋划着攻入冀州如何劫掠的计划了。但是舞阳兵不退反进，他们那宛如鬼哭的号角也被吹响了，先是弓弩手的激射，紧接着重甲步兵隆隆的迎着东胡马队的来势开始迎击了。长达数米的长枪无疑是东胡轻骑的恶梦，有些东胡骑兵虽然已经开始搭弓射箭，但这对于在巨盾手掩护之下的重甲步兵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卡敦疑惑了，难道那位小侯爷真是猪油蒙了心，看不出现在的形势，只肯一味蛮干吗？早知如此，自己在舞阳军营后埋伏的队伍就不应以防御敌人逃窜为主了。不过好在舞阳军只是停留在那早已被砸平的陷坑之后，只要冲过去足够的部队，那东胡儿郎的箭雨完全可以掩埋这些缓慢的活靶子，卡敦果断的再次挥了挥手，随着他的命令，越来越多的东胡人开始急速往河对岸冲去，在河岸上挤作一团。

就在这时，火起，冲天的烈焰一下就撕破了长夜的黑寂。投石机又开始工作了，只不过这投石机是舞阳军的，一块快被包裹上油布的巨石呼啸着砸向舞阳军后营外设伏的东胡部队。看来敌人还是要突围而出，刚才的举动不过是佯攻而已，卡敦越发的得意，两天的时间，已足够他派出的部队做好了一切的准备，他们的任务只不过是在大军歼灭敌人之前挡住退路，那些翁和的新军只不过是炮灰和肉盾而已。大旗一挥，卡敦的中军也开始向河岸移动了。眼见大汗的亲兵也做好的渡河的准备，其余的东胡兵更是不愿放弃这种肆意屠杀的机会，河岸上开始愈发拥堵，东胡人的阵形已经乱了。

什么声音，有如万马奔腾，又有如撕天裂地，那是盘古开天的怒吼，那是地狱恶鬼的怒嚎。是水，是河水，是绝堤的河水。卡敦现在才明白舞阳军刚才为何止步不前了，也明白为何这河水为何浅了许多，平缓了许多。这些该死的成汉人，这些狡猾的家伙，又给他设了个局，一个死局。不过他还并没有败，只要有足够的队伍冲过河去，一举击溃敌人的中军，胜利还是属于他的，他亲自带头冲过临时由沙袋搭成的渡桥，杀向舞阳军营。

舞阳军还是没动，因为河水已经奔腾而下，它席卷着，怒吼着，开始扫荡阻挡在它面前的一切，东胡兵本就不擅水性，一时间人呼马嘶，被冲倒在地，互相践踏起来。东胡军营的投石机也开始工作了，不过明显射程有限，那些被投掷出来的石块砸向的是河岸，是处在慌乱之中的东胡部队。卡敦大怒，那些该死的家伙脑袋都是坏掉了吗，他们想干什么？他回头望去，只见自己军营后面漫山遍野都是灯火点点，明显有数万之众。完了，卡敦哀叹一声，后营看来失守了，自己算计别人不成，反倒被他人算计了，现在是他需要做决断了。不容他多想，杀声震天舞阳军营地里立时矢石齐发，形势惨烈之极，本是黑沉沉的天空全被火光照得血红一片。十几万人投入鏖战的唯一结果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身后自己的整个营寨已经陷进一片火海，还在往附近山头不住蔓延，明显是要挡住自己撤往幽州的后路。也只有在这等险恶山地，才可以这种手段阻挡住自己的回身反扑。卡敦长叹一声，吹响了一直悬挂在他腰间的一个镶金号角，东胡兵又败了，不过只要他还能冲回对岸，他就没有败，依托幽州和草原，不到半年他就会恢复元气。

“东胡人败了。”“大汗受伤了。”“毕俄突，我们的家已经被成汉人攻占了。”“温持仑、快逃吧。”四外响起了东胡话的呼喊之声。东胡人真是乱了，这不可能是成汉人的疑兵之计，他们怎么会说一口如此流利的东胡话，他们又怎么能说出一个个东胡人的名字。溃败，一场彻底的大败，就在这条并不算宽阔的河边，东胡人又败了。 笔趣阁手机端 http://m.biquwu.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