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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厢里响起了经久不衰的掌声，搀杂着欢呼与尖叫。而躺在地上装醉的阿成忍不住叹了口气：别人只看到疯子的疯癫与欢笑，有谁会在意疯子背地里的眼泪？

喝吧，醉了也好，一醉方能解千愁！

醉醺醺的刘烈在掌声中豪气大笑，继而高声吟道：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侧耳听。

钟鼓馔玉何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自古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抑扬顿挫地吟罢李太白的《将进酒》，豪性大发的刘烈高举酒瓶本欲摔碎，但是瞥见近在咫尺、一脸痴醉的苏眉与害怕得双手护住头面的方小芸时却生生按下了心中的狂野，只是轻轻将酒瓶扔到了角落，然后抓过一瓶喜乐咬开瓶盖和走上前敬酒的社团小头目马友友碰瓶一饮而尽，心中暗叹：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也罢！今宵把酒高歌后，从此天涯是路人！

胡子拉碴的马友友艰难地喝完了一瓶啤酒后打着酒嗝说：“烈少你太猛了，容我休息一下先……”

刘烈哈哈大笑，继而再度咬开一瓶喜乐递给马友友：“来喝点水簌簌口！”

马友友一脸苦笑地接过了啤酒，却是明白刘烈不想狗血的心思了，于是马友友什么话都不说了直接仰起脖子开灌，在众人的欢呼和掌声中马友友也干脆利落地阵亡了，只是醉倒之前他心中充满了遗憾：想说的狗血送别之语完全烂在了肚子里，不过这样也好，不负烈少豪迈之名、洒脱之意！

至于烈少的赏识提拔之恩……只能留待来日了。

陈凤安静地看着刘烈纵酒狂歌，豪迈而粗野地放倒一个又一个小弟、朋友、同袍，由始至终都未发一言。对于刘烈这个师弟，很多时候陈凤都觉得看不透：说他幼稚吧，可很多时候他又老成世故的让人惊惧；说他少年老成吧，可是往往他又会做出很多让人哭笑不得的幼稚举动……他就是一个矛盾体，就像是刺猬，永远都在用各种各样的伪装来保护自己。

由他去吧，反正是最后一夜了。

刘烈放倒了最后一个臭味相投的老大哥、南城枪叔的幕僚张大志，然后将罪恶的眼光投向了可怜兮兮的鸡翼。鸡翼看见刘烈嘴角的笑意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急忙抓起酒瓶就要往嘴里灌，但是刘烈却阻止了他——

“姬易同学。”

鸡翼一愣，他听清了刘烈的称呼，但是正是因为听清楚了所以鸡翼才有些不知所措，遥记得当初与刘烈在校园初次相见刘烈就是这么看着自己的胸牌，字正腔圆地喊出了鸡翼的大名，那时候刘烈还是老师和同学们眼中斯文有礼的高材生，学习成绩永远名列年级前三的逆天妖孽……

鸡翼鼻子忽然有些发酸：“刘烈同学。”

“恨我吗？”刘烈的眼神清澈，微笑谦逊而真诚。

鸡翼用力地摇了摇头，只觉得眼眶一阵阵发热，过去的往事如同潮水一般来袭，压得人喉咙发干：因受高年级同学欺压勒索而痛哭流涕，因为实在没有办法而铤而走险去盗窃、抢劫……

最后与刘烈一道奋起反抗，一刀将那个为首的高年级学长扎得鲜血四溅……

可是鸡翼还是那个鸡翼，依旧是小心翼翼陪着笑脸面对任何人与事的怯懦少年，并没有因亲自动手伤人而变得勇敢起来。

“我很失望。”刘烈的声音忽然有些冰冷：“在我看来这三年里你还是处在压迫之中。只是……”刘烈狠狠甩了鸡翼一巴掌，让苏眉、方小芸和赵青皆为之皱眉，不约而同地认为刘烈是喝多了在发酒疯。天性善良的方小芸正要站起来阻止刘烈欺负朋友却被陈凤阻止了，陈凤靠近方小芸低声耳语道：“别动，他有分寸。”

赵青与苏眉面面相觑，但是掂量了一下敌我双方武力值的悬殊之后二人还是老老实实地坐回去看戏。

“只是当初压迫我的那个恶棍变成了你而已！”吃了一巴掌的鸡翼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我知道这么想是不对的，但是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刘烈再度微笑：“你觉得当前的生活是你想要的吗？”

鸡翼点了点头，继而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不要逼我！”

刘烈将手中的酒瓶递给鸡翼：“来，朝这里来一下你就明白了。”

鸡翼不敢接酒瓶，刘烈一边无比残酷地甩着鸡翼耳光一边野蛮地怒斥鸡翼，最终迫使哭哭啼啼的鸡翼拿起了酒瓶，但是却怎么也鼓不起勇气下手，以至于再度吃了刘烈好几个耳光，两边脸颊都肿了起来，嘴角更是鲜血四溢。

“像个男人！”刘烈怒吼连连同时左右开弓狠刮鸡翼耳光，“你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人人可欺的四眼仔！你是黑龙会的头目——鸡爷！你有那么多可以交付性命的兄弟，你有整个社团在背后撑腰，你有为什么还要继续懦弱下去？这样的你又有什么资格代替我率领兄弟们前行？”

被扇得面颊红肿的鸡翼终于迸发了凶性，咬紧牙关用力挥动酒瓶砸向刘烈——

碎片四溅，鲜血如同自来水一般自刘烈头上冒出，但是刘烈却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记得，除了你自己，没有人能够压迫你。”拍了拍握着破碎酒瓶，一脸失魂落魄的鸡翼的肩膀，刘烈摇摇晃晃地俯身抓起衣服，不紧不慢地将它套在了身上，然后头也不回地推开门离去——

繁华落尽，离开的时刻已经到来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回过神的苏眉嚎啕大哭，推开紧紧拉住自己的方小芸追了出去。而赵青与方小芸则面面相觑，面色都有些苍白、僵硬，看不懂刘烈这玩的是哪一出，好好的为什么要自残呢？如果真的愧疚，那平时又为什么处处压迫鸡翼呢？

兄弟之间的友谊，不需要外人懂。陈凤却无奈地叹了口气，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