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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夜色下 0万人读过 11万字 连载


小说简介:这里是属于马气的世界,没有花俏艳丽的魔法,有的,仅仅是繁衍到巅峰的马气!  “我是一个废物,正在被好几个斗帝追杀,但是我内心毫无波澜,甚至特么还有点想笑。”  “因为,我的马儿比他们的马儿跑得快~~~”  “小斗者!你给我站住!有本事下马一战!”  “呵呵,老子就不下马,有本事你骑马追上我啊!”  本书等级制度:马者,马师,大马师,马灵,马王,马皇,马宗,马尊,马圣,马帝。  本书读者交流群: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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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深陷原始部落库库尔族2

库库尔祭典

卓木强巴在一块高地平台上坐下,悠然神往,仿佛已经看到紫麒麟就在眼前。

高台下的村落中,库库尔族人进进出出,忙忙碌碌,正积极筹备着庆典。

远处有块空坝子,一群库库尔族小孩在做游戏,他们在远处立了几块木板,有大有小,轻轻插在泥土里,然后用一个方形的装有泥土的小布袋,投击木板,似乎按照击中木板的大小来确定地位的高低,玩得十分开心。

卓木强巴羡慕地看着那群小孩,孩子群中有男有女,而库库尔族的小孩,都是不着任何衣物的,他们开心地嬉戏打闹着,好似根本就没有性别之分。

看着一群天真活泼的小孩,卓木强巴不禁遥想:“在远古的时代,人类不也是如此?

穿衣只是为了御寒,防止割伤划伤,是从何时起,人类开始披上文明的外衣,在宗教礼仪下,又对这种原始表示出不齿?

他们忘记了自己动物的本性,自称为天神的宠儿,那是与大自然造就的其余生命完全不同的存在,所以对那些低等的生物可以肆意掌控,对不利于文明的大自然也可以恣意破坏。

好比库库尔族这样的文明,又能在丛林中继续存在多久呢?

他们要么融入文明,要么被文明所消灭,只有这两条路可走了。”

他站起身来,望着一片宁静的丛林,谁又知道,在这宁静的背后,隐藏着多少阴谋和杀戮。

生命因侵占而存在,在须弥芥子之中,又何尝不是时刻上演着吞噬和掠夺。

蓦然间,卓木强巴再次惊愕地回头,看着那些游戏的小孩,那种游戏,实在太熟悉了,自己小时候也玩过吧。

是了,小时候也玩过这样的游戏,只是石板代替了木板,石块代替了布袋。

有多少年没玩过这样的游戏了呢?

三十年?

还是三十五年?

太久了,记不清了。

第二天,库库尔族人一年一度最盛大的节日,他们称之为娜提姆克神之节,在一片喧嚣声中拉开了序幕。

库库尔族人在村落中心最大一块空地上,用木板搭建了一个舞台。

一大早,男女老少们都来到舞台周围,人人都将自己的身体精心描绘,画最浓的彩妆,画最复杂的纹饰,族长和大祭师也都有出场。

卓木强巴等人见过族长和大祭师后,被安排在贵宾席就座。

巴巴—兔没有坐在族长身边,却特意跑来为卓木强巴他们担任解说。

大祭师是位老人,被称为阿金迈,他一开始说话,台下便鸦雀无声。

高亢的声音响彻空旷的广场,直到大祭师说完之后,巴巴—兔才小声告诉卓木强巴他们,这是大祭师在替全族人向神灵祈祷。

在大祭师说了一长串发音后,庆典正式开始,库库尔族人用木鼓、兽骨、果壳、陶器等敲击发出有节奏的声音,用有四孔的笛状物吹奏出雄浑的音乐。

四名壮汉抬着一人进场,族人纷纷恭敬地让开一条路来,俯地磕拜,周围还有许多随同人员扬手提足地旋转着舞蹈前进,跟随而行,直到场中。

卓木强巴等人看到,场中的人都带着木头雕刻的面具,面具上涂着红蓝两色,凸显狰狞之色。

巴巴—兔说,那被抬着的男子就是契兰,他将把最高神灵的回复传达给族人,而这第一幕,就是授神仪式。

那位叫契兰的男子高高在上,随后许多带着各式动物头型面具的库库尔族人在鼓点音乐的伴奏下陆续入场,接受了契兰的祝福。

每一位兽头面具者都要在场中和周围的木刻面具者表演一场舞蹈,大抵是模拟那种动物的行为,表现那种动物给库库尔族人带来的好处等等。

巴巴—兔介绍,这是契兰传达最高神的意志,将对库库尔族人有帮助的动植物都授予神的称号,总共会有一百多位不同的神出场。

他们从巴巴—兔那里得知,库库尔族是一个多神的民族,他们信奉“天地万物,皆有神灵”,诸如先出场那个掌管玉米的神叫尤姆·卡克斯,而另一位掌管可可豆的神叫埃克楚亚河。

其中最神秘的神莫过于因那维阿,据说,他是一位行走在世间的真神,至高神之一的犬神派来分身守护着他。

后面的舞蹈表现的是因那维阿指导库库尔族人的祖先打胜了战争,修建了城堡,又教会人们医疗、冶金、农耕、畜牧、文字书写等等……

看着看着,张立不由疑惑道:“奇怪了,怎么我越看越觉得像是西藏的跳大神?”

岳阳道:“什么叫跳大神?”

张立道:“也是一种宗教活动吧,就是带着各种面具的一种舞蹈,团长带我去看过。

西藏的面具更大,画得更诡异,好像是讲降妖伏魔的一些故事。

不知道是不是古代文明都有类似活动啊!”

岳阳道:“哦,我们那里叫跳欠,我们那里也有,你这样说,还真有些像,奇怪了?”

张立道:“这种崇拜神明的舞蹈,强巴少爷应该比较了解吧,强巴少爷,强巴少爷?”

卓木强巴正发呆呢,打从祭祀舞蹈一开始,他就愣住了。

虽然说那木雕的面具和藏戏的面具有所不同,但是那舞蹈姿势,那种舞蹈表现的内容,不正是藏族的羌姆吗?

虽说不喜欢过多涉猎宗教方面的东西,但是羌姆和藏戏,却是小时候的卓木强巴比较感兴趣的东西。

如今虽然没有羌姆时的宏大音乐,只有鼓点和敲击破壳的声音,但这些库库尔族人跳起的舞蹈动作,他们带着的那些兽头面具,和小时候看到的羌姆何其相似。

那一刹那间,这原始而神秘的舞蹈,仿佛又将卓木强巴带回了西藏,那个幼年时,只属于大自然的、尚未被文明征服的西藏!

在张立的连声询问下,卓木强巴回过神来,喃喃道:“什么?

跳神?

或许,这便是远古的人类最初学会的模拟大自然的肢体语言吧,所以,从远古流传下来的舞蹈,不管是什么种族,不管在什么地域,都有着惊人的相似性。

我是这样理解的,你们有什么看法?”

张立道:“嗯……有道理,我赞成你的分析。”

岳阳则发表不同意见道:“这样的说法,似乎有点勉强吧。

我听说,西藏曾经也是一个多神明的民族,这个库库尔族也是很多神明的,他们的跳大神又和西藏的跳大神这么像,照这么看来,他们该不会真和西藏有什么联系吧?”

张立嗤笑道:“你可真能联想,要知道我们现在是在哪里,是在距离中国大陆两万公里的南美洲。

这库库尔族又是当地的原生民族,又处在这个地理位置,几乎都不怎么和外界接触,你说他们和西藏有关系,你有什么证据?”

岳阳两手一摊,道:“凭直觉。”

“切。”

张立一摆手,表示不屑一顾。

但是岳阳随后补充道:“从我们这次准备出发前,教官说了那句奇怪的话开始,随后我们被游击队和毒贩子莫名追杀,然后在这个原始部落里却看到一些好像和西藏有关的东西,这些让我无法理解。

看似无关的事情背后,好像有某种联系,我的直觉告诉我,我们这次,不只是穿越丛林那么简单,一定有什么,是我们不知道的。”

卓木强巴一惊,岳阳的直觉,并不是简单的靠感觉得出结论,他是在他那缜密的逻辑思维下得出了这样的直觉。

听岳阳这般说来,他也产生了怀疑,那么,昨天看到那些小孩子玩的那种游戏,这地方,难道真的和西藏有关?

巴巴—兔瞪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两个窃窃私语的人,巴桑提醒道:“老实地看着,少说话,这是人家很重要的祭典。”

接下来是迁徙之旅,一位装扮成老者的库库尔人,背负象征极其沉重的巨大包裹,在舞台旁边开始绕场而行,所有的库库尔族人都站起身来,跟随在他身后,卓木强巴等人也加入了进去,巴巴—兔解释道,这是表示当初祖先为了寻找到安身之地而进行艰难的跋涉,所有的库库尔族人都不会忘记,今天的生活是无数先辈用鲜血和青春换来的。

绕场四周后,全族性的迁徙活动结束。

第三部分是战争篇,只见两组库库尔族人带着涂有不同颜色彩绘的面具,表示两个部族,一开始是黑色面具的外族人占据了上风,红色面具的库库尔族人节节败退,就在这时候,一位带着象征祭师面具的库库尔人站了出来,他郑重地取出一块象征圣谕的树皮,大声宣读,在宣读声中,一位库库尔族少女被抬了上去。

这位库库尔族少女全身赤裸,脸上绘有黑色纹章,被平放在象征祭坛的木桌上,显得非常幸福和荣耀。

红色面具的库库尔族人用刀在少女身体正上方来回比画,然后将许多红色的水果,坚果和谷物放在少女的胸腹手足间,过了一会儿,又取下那些水果谷物,和其余带红色面具的库库尔族人分食。

岳阳惊讶道:“库库尔族人也会这个,这好像日本的人体盛哦。”

这次张立问道:“什么盛?

人体盛?

是什么东西?”

岳阳吞吐道:“这个,这个……,哎呀,反正就和你现在看到的差不多啦。”

巴巴—兔解说道,那脸上绘制的黑色纹饰,象征她是被选中的神的祭品,那是非常荣耀的一件事情。

据说很古老以前,那位少女是真的要为天神献出自己的鲜血和生命的,不知是什么时候,这个仪式已经渐渐演化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吃过食物的红色面具人再和带黑色面具的人开战,这次,带红色面具的库库尔族人有如神助,威力大增,很快就将带黑色面具的外族人打得落花流水,丢盔弃甲而逃。

岳阳看过这段表演,突然感到一丝震动。

那古朴笨拙的原始舞蹈表演,和那充满节奏感的音乐,那被简化的战争中,库库尔族战士食用摆放在那名少女身体上的红色果实,似乎在隐喻着什么。

他不敢肯定,但总觉得那种暗含的隐喻,让他感到背脊发凉。

同样感到震惊的还有在一旁暗中握拳的巴桑,舞蹈的形式并未给他带来太多震慑力,让他感到不安和紧张的是那种鼓点的敲击声,那紧促的好似战斗的节奏给他带来莫名的恐惧感。

他知道,或许在记忆的深处,曾经听到过这样的声音,但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他却不愿也不能回想起来。

接下来开始库库尔族的全民庆典,大家都加入其中,开始和歌起舞,男女老少,一同狂欢,岳阳和张立急不可耐地冲进舞台,和那些库库尔族人打成一片。

卓木强巴站在一旁,也能感受到库库尔族人的热情洋溢和兴高采烈。

远处,几名库库尔族猎人正驱赶着一只挂了红绸的好似羊一样的动物,看来应该是羊驼了。

当先一人持了个木杯,用树枝沾水洒水开路,嘴里念念有词,另一名拿着铁器的赤膊壮汉似乎等着准备对它开膛破肚。

卓木强巴问巴巴—兔道:“那是在做什么?”

巴巴—兔微笑道:“是在放生,既是为了庆典,也是为了庆贺你康复啊!”

“哦。”

卓木强巴望了望,觉得这一幕十分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

谁知那个赤膊壮汉拿着铁器,竟然准确无误地捅进了那似羊动物的胸腔,鲜血顿时从那铁器中喷涌而出,显然直插心脏。

那动物被几名库库尔族人抱牢了四肢,挣扎不脱,抽搐了几下,倒地死了。

看到这个场景,卓木强巴想起来了,这好像一场法事,自己以前在西藏,见过类似的场景。

难道说,原始文明间,真有着惊人的相似性吗?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卓木强巴不由问道:“不是放生吗?

怎么……”

巴巴—兔解释道:“我们所指的放生,是指彻底解脱。

首先为那羊驼打开生命之洞,也就是心脏,然后切断动脉,剥皮后切成肉块,放在不同的容器里,按照肉的部位不同而有严格的等级区分,用三角支架烹煮,然后今晚会有一个宴请宾客的仪式,大家会为你唱表示感谢的赞歌。

你看,大家都来了。”

库库尔族人载歌载舞,热闹非凡,他们拿出最好的食物款待少头领的恩人,用最隆重的礼节祝福卓木强巴。

这天晚上大家一边喝酒,一边有人跳舞作乐,利爪斟了十碗酒,向卓木强巴一伸手。

卓木强巴淡淡一笑,面不改色地将十碗酒一饮而尽,让利爪大跌眼镜。

他原本是想说,一人五碗,既有示好,也有再分高下的意思,没想到卓木强巴竟然独饮十碗,而且若无其事,这份本事,他是自叹不如。

而库库尔人以能饮烈酒为英雄,卓木强巴自然又大大地风光了一次,为他斟酒的巴巴—兔,眼里自有他意。

他们哪里知道,姑且不论卓木强巴的藏族出身,就是他常年在商场摸爬滚打的经历,那早就是久经考验,这十碗酒自然是小菜一碟。

稍后,在桌席上,利爪非常诚恳地邀请卓木强巴他们在部落里多留几天,称他们是库库尔族人最尊贵的客人,巴巴—兔也表示了同样的意思,但卓木强巴却委婉地拒绝了。

“为什么要急着走呢?”

不仅巴巴—兔一脸失望,连张立与岳阳也是一脸失望。

卓木强巴老实答道:“其实我们这次的目的,只是穿越这片丛林,作为对我们野外生存训练的一种历练。

至于搞成现在这个样子,连我们也没有想到。

原本计划时间总共只有十天,现在时间过去一半了,我们又白白耽搁了两天,既然伤已经好了,我们就必须尽快赶路,才能弥补时间上的损失。”

岳阳在一旁提醒道:“可是,游击队的人就守在库库尔族的领地周围,就等我们出去呢。”

张立也道:“是啊,这次我们不知道是接受的什么训练,被毒贩子和游击队双重追击,别说是我们,就算是正规特种部队来,也未必能全身而退吧。

十天想穿越这片丛林,我看根本不可能的,我们不如就待在这里,等十天一过,他们就应该来寻找我们了,要不然到时候再与他们进行联络,就算我们又失败一次好了。”

卓木强巴双眉一拧,巴桑已经冷笑起来:“哼,这可不像是特警说的话啊。

训练的目的,就是要面临各种险境,也包括了与敌人对抗,就这么放弃的话,那不仅仅代表这一次失败,而是所有的训练都白费了,根本就没有机会迎接更高难的挑战,你明白吗?”

张立道:“可是,我们现在连基本的武器都没有了,我们拿什么去和那些游击队对抗?

这次受了伤,还有库库尔族人帮我们,那么下次呢?

下次你和强巴少爷或是别的人,包括我、岳阳,我们再倒下,还有这么好的运气吗?”

巴巴—兔不知所措地看着这四名客人,他们怎么说着说着就剑拔弩张的样子。

卓木强巴道:“好了,好了。

没什么好争论的,以少胜多、以劣势扭转局面,赤手空拳游刃于敌人的重重火力包围之内,这也是我们训练的科目之一。

我们一直接受的野外生存训练,就是要靠双手在完全陌生的环境中营建出适于自己生存的形势。

不可能扛着大规模的军事武器到处跑的,更多的时候,我们要靠自己的……头脑嘛。

这次形势对我们不利,谁又说我们非得去与游击队拼武器多,据我所知,库库尔族,不是还有一道后门可以出入吗?”

最后一句,却是用英文说给巴巴—兔听的。

巴巴—兔结巴道:“那个,是没错啦,可是那里,那里怎么能通过呢?

那里被划作阿赫·贝奇安息的禁区呢。”

岳阳道:“真的要走那里吗?

那里好像是连库库尔族人也禁止入内的丛林死地啊。”

卓木强巴问道:“和走游击队武装守着关卡的原始丛林比起来,你觉得哪个更危险?”

巴桑道:“都很危险。

据库库尔族人的历史记载,从十六世纪起,西班牙人、德国考古学家、美国探险家,很多人都陷入那片丛林没有出来,那是一片被称作探险家坟墓的叹息丛林。

最后一次是1965年,英国探险家莫拉尔的生命历程在丛林中画上了句号。”

卓木强巴拍着巴桑肩膀打气道:“没有关系的。

别忘了,现在是二十一世纪,如今的科技日新月异,一九六几年的人不能通过,并不代表我们也不能通过。”

巴桑斜睨着张立和岳阳道:“我倒是无所谓。”

卓木强巴看看张立,张立低头不语,再看看岳阳,岳阳想了想,道:“死就死吧,谁叫你是队长呢。”

卓木强巴微微一笑,道:“那好,就这么定下了。”

利爪通过妹妹翻译道:“既然你们执意要走,我们也不能强留,就让我们今夜尽情地开怀畅饮吧,查亚克神会保佑你们的。”

“来,干杯!”

……

神坛私语

狂欢之后,曲终人散,巴巴—兔带着卓木强巴上了祭坛,天上星辰依旧,只是月光暗淡。

高贵的公主散开一头秀发,双手抱膝蜷坐在祭坛中央,带着孩童般欣喜的眼神,望着浩瀚的夜空道:“小时候,我就常常一个人到祭坛上来看星星。

那些星星看上去是那么遥远,又好像离自己那么的近。

那时候,我就常常想,丛林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

但那时我还不敢有这样的奢望,离开丛林到外面的世界去,真是一件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后来,到丛林里来的人越来越多了,有毒品贩子要从我们领地借路通过,游击队希望双方避免发生冲突,而还有些人喜欢你们所谓的珍稀野生动物。

我从他们那里听到很多外面的故事,有百层的高楼,有飞行的飞机,甚至人都能够上太空了,据说能直接飞到月亮上去。”

说着,巴巴—兔回头看着卓木强巴,后者正专注地听着,她又说道:“我十五岁那年,我的丈夫死于丛林之中,按照族人的说法,是触怒了丛林之神,天知道他怎么死的。

可是我父亲当时说了一句话,生于丛林,长于丛林,死于丛林,这是最好的归宿。

当那个男人被抬回来时,半边身体都发黑了,我从未有过那样的恐惧,我突然想离开这里,从未有过的强烈渴望,但是族里的规矩是没有族长同意不允许这样。

族长,我的父亲,他有那个权力,却坚决地不答应我。”

巴巴—兔眼里闪过一丝狂野,“后来,我找到一个来收购野生动物的男人,陪他睡了两晚,只有一个条件,让他带我出去,走出这片丛林,这该死的看不到边的丛林!他答应得很好,可是到头却又反悔了,他想把我杀死在丛林里,然后抢走我身上的配饰,却被我哥哥一箭射死了。

后来,或许是由于父亲觉得亏欠了我,才同意我走出丛林,他们先送我去圣菲波哥大读书,后来又去美国。

其实,我父亲也算一个开明的族长,他说,外面的世界在变化,我们部族要生存下去,就必须知道得更多。

他希望我学成回来,能给部族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可是——”

随着一声叹息,祭坛上陷入了长久的寂静,卓木强巴能感受到眼前这名女郎的忧伤,担负起改变一个部落命运的使命,对谁来说都是太过残酷的责任,何况是名年轻的女性。

巴巴—兔道:“我很害怕,在外面待得越久我就越害怕。

因为我知道,我无力改变些什么,要改变一个部落,改变他们千百年来的生活习俗和文化,那真是太难了。

部族要想获得新的发展,就必须离开丛林,可是一旦离开丛林,这个部族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我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出去了十年,回到部族后发现大家依然过着那种落后的生活,以后每当不顺心时,我就会一个人溜出去,这就是你上次看到我和我哥哥起争执的原因。

他们想我回去,我却不愿意,按照族里的规矩,呵呵,我是不能再嫁人了。”

巴巴—兔又望着星星,长长的睫毛下,星辰在她眼中闪烁:“我在读书时,也有过几个男友,可他们一听说我是部落族长的女儿,竟然一个个吓得魂不附体。

我记得最清楚,有一个男友,他吃惊地问我,听说有的部落里,男女交媾之后,女方会把男方吃掉,是真的吗?

哈哈,真是好笑啊,我还从来没听说过有这样的部落。”

巴巴—兔笑着,她的眼中,忧伤却更加明显起来,她突然站起来,转了一个圈,缎子般光滑的肌肤,在月光下如脂凝玉,秀发就像银河飘落,美丽的眼睛和那俊俏的五官,勾勒出如皎月般迷人的脸庞。

饱满而浑圆的双乳,骄傲地挺立在月光下,微微颤抖着,紧绷的肌肤没有一分多余的脂肪。

无论从哪个角度,都显示着这是一个年轻而旺盛的生命,一朵正在怒放的鲜花。

巴巴—兔迷离地看着卓木强巴,问道:“我美吗?”

卓木强巴点点头,虽然没有称赞,但他的目光是赞许的。

只见巴巴—兔狠狠地,有如一个赌气的小女孩,道:“如果我能碰到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我会和他远离这里,再也不回丛林来。

我一直都是这样想的,一直都是。”

随着呼吸,她的胸膛上下起伏着,卓木强巴示意她坐下,巴巴—兔在卓木强巴咫尺之间抱膝而坐,一双慧眼在月光下如一泓秋水。

她长久地看着神坛之下,那里,百余间草屋安息阵列,那是她的全体族人,她肩负着改变他们命运的使命。

卓木强巴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安慰人本不是他所擅长的,只能陪着巴巴—兔陷入无声的沉默。

夜更深了,微凉的和风拂动了谁的长发,星光辉映,雪白的月色普照在谁的肩头。

巴巴—兔全身都被皎洁的月光笼罩,黑发如夜,肌肤如月,她仿佛化作一位凝思的女神,只能远远地用怀着崇敬的目光去打量。

卓木强巴的酒意又涌上头来,朦胧中为谁迷醉了。

在那天地消融,唯有月光女神的空间,隐隐传来了天籁之音,那歌声幽怨哀婉,如杜鹃啼血,黄莺送子,让听者的心为之颤动。

仿佛一种来自天堂的哀伤,深深地思念着什么,足以勾起人们心灵最深处的伤痛。

卓木强巴在迷茫之间,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被那歌声揪去,时而失落,时而感伤,虽然还没有恸哭的悸动,但自己灵魂深处那道被封印得最深的记忆之门,就在那一声声悲壮凄婉的诉说之中,不经意间,被敲碎了。

卓木强巴从梦幻般的感觉中惊醒过来,原来是巴巴—兔在低声吟唱,虽然听不懂歌词,但音乐无界,声音原本就不是一定要听歌词的。

那歌声,时而像是风过密林的轻声,时而又像山涧细泉的低吟,时而如万军征战的激昂高歌,时而如漫天繁星的窃窃私语。

卓木强巴静静地听着,仿佛听懂了其中的意义,如史诗般悠长,如史诗般悲壮,人间的喜怒哀乐,人世的漫漫长途,皆在那曼妙的歌声中鼓荡。

歌声渐低,最后曲调一变,宛若安儿之曲,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历经艰险的人,带着满身的疲惫,终于回到母亲的怀中。

舒适,安心,没有任何的作伪,也找不到半点虚假,可以让你完全地放松,闭眼长眠。

不知何时,巴巴—兔已停止了歌唱,可卓木强巴的耳中,那声音,仿佛还飘荡在九天之上,大地与之共鸣,那近乎西天的梵音,让人的心灵得到彻底的洗涤。

卓木强巴的心,前所未有地激荡跳动着,久久无法平息。

巴巴—兔开口说道:“只有唱这首歌,我的心情才会好过一些,将心中的烦郁都一扫而空,随歌声宣泄。”

卓木强巴平复心情道:“这是什么歌?”

“是我们的圣歌。”

巴巴—兔自豪道,“我们的祖先,将库库尔族的由来,库库尔族曾经辉煌的历史,用歌声传唱下来。”

卓木强巴已过了对任何事物都抱着好奇之心的年纪,但这次,他还是忍不住道:“这首歌,是你们库库尔族的历史之歌?

能告诉我你唱的内容吗?”

巴巴—兔嫣然笑道:“当然可以,可是很长哦。”

她忽又黯然低头道,“也好,反正明天你就要走了,如果不能听全这首歌,恐怕是个遗憾吧。”

库库尔族的历史,便在歌声中如梦再现,他们的历史从黑暗开始:“从黑暗中走来,在岩穴里生活,黑森林挡住了阳光,母亲的乳汁化作了大河……”这是一个热爱丛林和和平的民族,他们的祖先生活在林荫深处和岩穴之中,与丛林里的动物和睦而居,在诸神的恩赐下获取食物和火种。

时间在和平与宁静中度过,没有人缺少食物,谷物长势良好,丰收在望,然而,“北方的恶魔,他们带来了罪恶、战争、瘟疫和饥饿,他们的人数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多,他们屠戮着,不知疲倦地屠戮着……”在那场战争中,库库尔族的祖先们完全没有抵抗的能力。

在这民族存亡的危急时刻,娜提母克的神明给他们指明了方向,告诉他们一直往南,在长满树林的小山远处,有一块陆地,那里林密水足,田地肥沃,没有多少沼泽使人害怕,也不会因疾病发烧,或因疼痛而颤抖。

于是,饱经战火创伤的库库尔族人,开始了那悲壮的迁徙之旅,以成千上万人鲜血铺就的道路,寻找他们未来的家园。

“翻九百九十九座白色的山峰,过九十九万条河……血红的太阳挂在天空,深绿色的森林顶部堆砌着黑色的云朵……渺无人迹的密林之中,无数人死于饥饿,干渴……年轻的人都已老死,孩子们也变成两鬓斑白的老人,我们不曾停息,一刻也不曾……”

首领换了一届又一届,经过四个卡顿年,经历了无数磨难,库库尔族的祖先在族长和大祭师的带领下,坚定地继续前进。

终于,他们找到了平原,那里没有战争,没有饥荒。

在那里,他们用石头砌起一座白色的大城,让圣庙高高在上,这座有寺庙、宫殿和宝塔的城市规模越来越大,在所有地方它是最大的,最安宁的一座城市,就像一个大家庭一样,所有的人和睦地相处着。

岁月在安宁和富裕的生活里过去,然后人们对充满智慧和预知的娜提母克神因那维阿的警告已置若罔闻:“一旦让血亵渎了圣庙的阶梯,无数的灾难将像可怕的冰雹一样接踵而来降临在所有的地方,城市将成为一座死亡之城,荒无人迹。”

当时的统治者为了复仇,向北方的入侵者报复,他启动了因那维阿留下的毁灭祭祀,当鲜血将整个圣庙的阶梯完全浸红,灾难降临了……当一切血和杀戮都被历史所淹没,那邪恶的统治者也开始后怕和沉思,伟大的白色城市开始荒芜,四周弥漫着死尸气息,曾经辉煌的文明,已在他的手中走向没落。

作为对自己的惩罚,他下令将自己掩埋在圣庙之下,与那些因祭祀而献出生命的亡魂埋在一起,圣殿点燃了万世不灭的长明灯,为那些困在地狱无法超生的魂灵指引方向。

永远不关闭大门,为了让后世的人可以随时屠戮自己的尸体,让自己的身心和灵魂,都在地狱深层受到诅咒和折磨。

灾难的缔造者,给了自己最严厉的惩处,但是这一切都无济于事,城市最终变成了死城。

库库尔族人不得不放弃他们的血泪堆砌的城堡,继续朝密林深处走去,寻找一个新的家园,他们将一直寻找……

卓木强巴静静地听着,甚至没有插话的机会,整个库库尔族的迁徙血泪史,在那跌宕起伏的歌声中被描绘得淋漓尽致,而圣庙的诅咒血腥杀伐,让人听得不寒而栗,整首歌就是一段带神话色彩的传奇历史。

卓木强巴为库库尔族祖先的勇敢和坚韧深深折服,他也明白并感受到,压在巴巴—兔那柔软肩头的无形之力。

一股污浊之气在体内涌动,已堵在心口,他突然想要找人倾诉,不管什么人都好。

于是,他吐着酒意道:“人,不一定要去改变什么,但是一定要找到自己。

要找到自己,其实也很容易,有时,只需要多一点点决心和勇敢,就可以做到。

想知道为什么我们要穿越这片丛林吗?”

巴巴—兔睁大了眼睛,抿笑着点点头。

卓木强巴道:“我先说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我的朋友。

我是藏族人,中国西藏,知道吗?

那里有雪山,大雪山,珠穆朗玛峰,世界第一高。

但是我的家不在那边,我们那里要低许多,是个很偏僻的小地方,到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都还不通车,到处都是原始森林,在我家附近就是几座大山,里面林深草密,一点都不逊色于这大丛林。”

卓木强巴低头沉思道:“我小时候,那时的环境很复杂,周围的人对我们家,是既敬又怕,小朋友都不愿与我沾上关系,我都找不到可以说话的朋友。

而且,人家家家都养着狗,我们家却没有,所以,我只能是一个人玩。

有时候想,就算没有小朋友,阿爸阿妈能让我养一只小狗也好啊,但是——”卓木强巴苦笑摇摇头,又说道,“我胆子很大,别人不敢去的地方我也敢去,我经常一个人潜入附近的大深山中,那里,居住着一群狼。”

“啊。”

巴巴—兔轻声低呼起来。

卓木强巴笑笑,道:“但是我一点都不怕,它们只捉小野兔、小貂一类的小动物吃,不是饿极了的时候,不会对人下嘴的。

虽然当时我不知道,但是它们确实没有人们所说的那么凶恶,相反,我觉得它们还有些怕我呢。

老狼王的左前腿有些跛,我见到它时,它的脸上都有很深的皱纹了,那时我就知道,它年纪很大了。

村里有句话,老狼是成了精的,它知道小孩子没什么攻击性,所以看见小孩是不会跑的,只有看见成年男子才会跑。

但是,它也并没有像村里人传说的那样,一口将我吃掉,那时我看它,它看我,我当时觉得,狼有什么好可怕的呢,它们和我们家里养的犬几乎是一模一样,除了不会摇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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