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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铛一听便知一定是怡亲王府来抄家的。
“你便是韩铛?”那人头戴乌纱,身穿红袍雁服瞥了一眼韩铛问道。
韩铛冷笑道:“明知故问,摇尾乞怜的舔狗,怎么升官了你仇老九就不认得我韩铛了?”
仇老九骂道:“臭小子,别忘了如今圣旨在此,你可是阶下囚比不得往日般呼风唤雨,我且给你几分面子,要不然必先给你带上枷锁。先把他收监大牢,其余人跟我抄了相国府!”一时间韩铛百感交集,昨日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曾说结驷连骑、锦衣玉食,今日却是阶下乞食之囚,一路傻笑一路发疯,一想起老母尸首还未葬敛又失声痛哭,这还是些许自找的困厄,只说那大牢里阴暗潮湿,三餐并作一餐不说,每日还要忍受酷吏的折磨,仅仅三日原本粉面俊朗的小子业已被折磨得瘦骨嶙峋不像人样。过了三日也不曾听到上边如何发落,索性每日一顿饭也不予,韩铛又饥又渴身上几乎没了知觉,抬头看到天窗外一轮明月洒进窗来,一时父死母亡、抄家入狱种种回想起来却是一股辛酸倒不出,想想往日作威作福,馔玉炊金般高贵而不可一世的场景,两行辛酸清泪早已挂上了脸颊,如今老母尸首何处更是令人心焦,万般命前且奈何!
“他日骑得高头马,浅斟低唱,说罢世间种种荣华,曾叫世人羡来神仙夸!今日沦落阶囚下,三餐不继,埋头蓬发碎碎闲语,怎求那粗茶消饥还望九天垂怜舍下!忽闻一鸟喧哗百鸟朝鸣,宫歌台上醉语不忌,原是已入梦,成烟华。一时贫贱,只有清风月愿下。还说什么亲朋挚友?说什么患难与共?金银财前不知假,破碗草菅两袖风,任他笑来任他夸,任他怒来任他骂,只怨那酒肉桌前的长不齐,清茶淡饭的眼皮下,今了了生死权作一口茶,有即活,没即死,不如乱草不如麻!只恨花太红来枝太大,牵我到那权前下跪势前趴!”
韩铛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突然见相国和相国府人走来,见他如此狼狈更是失声痛哭说是自己造孽连累他,三人正在哭啼之间忽听相国夫人和相国说有人来得赶紧走,不及韩铛说句挽留的话已不见踪影。果真二人走后没多久有一道士突然走来,看那道士似有几分眼熟,猛然想起那日回京时路上遇到的便是这位道士,韩铛慌忙上前叩谢道士成全自己与老母相别之恩,道士笑道:“你不必谢我,我也是受你师父差遣到此,碰巧赶上举手之劳!”
韩铛一提起师傅更是悲感万分:“今生不济,恐怕不日便要中道崩猝,却与道法无缘,本答应师傅几日便可回山拜师,不料忽逢家中如此变故,即不能兑现了老母之约,又背了师傅之诺,如此不忠不义只能如此!真是天杀我也!”说罢便痛哭起来。
道士慌忙劝道:“公子不需这般自责,我本是武当山乙水真君大弟子王阳枫,前几日特受你家师祖玄冥子差遣,你大业未成,命不当绝。此皆是一番历练,你家师祖早已知这其中曲折,奈何一切皆是天数,公子无需多言,快快醒醒!”
韩铛猛然睁开眼却看到大牢栅栏旁一位老囚犯舍了自己一晚粗茶于自己灌下,如此才捡了一条贱命,韩铛一时羞愧便艰难爬起来欲要行礼叩谢,老囚犯顿时恼怒摔了茶碗“莫要行这些肮脏的礼套来!”韩铛只好起身感激之言喃喃而语。
忽然听得栅栏外一声锁链响却是怡亲王亲自前来,牢门打来,众犯挣扎喊冤,但那衙役一番牛头马面般咋呼都不敢做声。“你可是韩当?”
韩铛叩首回答道:“正是贱民!”
“嗯,你可曾认得王阳枫?”
“见过一面。”
“好吧,当日多亏乙水真君相助,老夫方能捡了一命,实感命运奈何不得,昨日休憩之时却有一白袍道士自称是乙水真君弟子要我放你一条生路,且罢,即是真君之徒说情就放你一条生路,你可好自为之,莫要重蹈覆辙!”
“谢王爷大恩!”
出了大牢韩铛便向武当山方向拜了两拜以作搭救之恩,之后便四处探寻老母尸首去处,寻访几日皆因牵连官贵不得结果,忽一日倍感头上阴凉,抬头一看却看到那正是自己的亲娘被人吊在城楼之上,韩铛倒地痛哭,一时悲痛攻心竟昏死过去。醒来之时已是夜半时分,本要登上城楼取下老母尸首,却被士卒呵斥不能接近一步,只好苦苦哀求士卒,那士卒见他相貌俊秀也非恶人只不过是一时落难方才沦落如此便告诉他其中曲折。原是仇老九调兵抄了相国府,玉面飞鸦夫妇本想卷了相国府细软远走高飞,不料却被怡亲王重兵侍卫发觉将其截下,玉面飞鸦夫妇为讨好几位关键人物捐了一半金银方才免罪,适逢朝中怡亲王推行行善教化的政令,各地官员纷纷响应,玉面飞鸦乘机献谗说是将相国府人的尸首悬于城楼之上以作警戒,此时传到朝中众说纷纭,怡亲王倒是坚决反对。一来有伤德化,不甚人道。二来毕竟曾是皇亲国戚如此作为有失朝廷体面。众臣不服说是罚至皇亲更能起到警戒作用,奈何孤虎不敌群羊,朝中之事由此便罢。韩铛闻言痛骂玉面飞鸦夫妇:“这对淫贼贱妇,天生的红眼软骨头,没想到我相国府养了他这么多年竟然是这等狼心狗肺的,如今落难不帮一把也就算了,竟昧了良心反咬一口,遭天杀的狗男女,日后必将尔等千刀万剐了!”
那小卒叹罢:“公子也不必懊恼,如今世间人人自危那还说什么仁义道德,死水必臭,久木必朽,虽说是个泱泱大邦古往今来哪个皇亲贵族落难后不是树倒猢狲散,切莫期望有如侯赢、豫让那般人物。我看公子如此窘迫,这里有些许碎银,公子莫嫌寒酸也好吃两顿饱饭再作打算也不迟!”
韩铛虽然落魄窘困可依旧难以掩盖他那天生贵质,先是推辞不肯接下,口口声声说是宁可饿死了也不愿向王公贵族低头。士卒便有些生气“公子此话好不在理,你不肯受我接济,面上虽说是高风亮节不假,却怎没有歧视我等身卑位贱之理,即是我甘愿接济与你,纵然收下也不会损你一丝德行,更何况当年韩信受漂母之恩最终铸就韩信一世功名,且当下公子三餐不继,衣衫褴褛,若说公子有抱负却是迂腐之士!”韩铛闻言羞红两腮只好双手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