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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
“砰……”
“哎呀……”
顷刻间,数十块巨大的石块被守关汉军冒着城关下魏兵射来的箭雨从女墙上一起扔了下去,先是砸中躯体,接着便是魏兵发出的一阵阵惨叫声,和着擂石一起滚落云梯,重重地砸在地上响起的沉闷声音。
关彝冷冷地注视着双方展开的第一波较量,心中暗自感叹战争的暴力和血腥。这些擂石,每一块少说也有三五十斤重,从高处砸下去,一旦砸在身上便是筋断骨折,再从云梯掉在地上的话,不死也是重伤了。运气不好的,被擂石砸中之后往往连带着将身后的袍泽一起碰落出云梯,摔得血肉模糊。
第一波攻击,魏兵损失了大约百余人,云梯也被擂石砸坏了两架,但却连一半的城墙也没有爬到。而守关的汉军将士却仅有几人被魏兵的羽箭射中受了轻伤,原因在于魏兵的弓箭手不敢过于靠近城墙,否则魏兵固然能够提高命中率,但却也避免不了成为汉军弓箭手的肉靶子,再加上魏兵又是仰射作战,大多数羽箭飞上城墙时已经呈下坠之势,是以并没有对守关汉军士兵构成太大威胁。
雍凉士卒作为魏国战斗力最强悍的精锐部队,并没有受到第一波攻击失败的影响,随后便组织起了第二波攻击。
这一次魏兵明显加强了攻城士兵的防护能力,每一个往云梯上爬的魏兵都是一手执刀一手拿着盾牌,同时往上攀爬的速度也明显比第一波攻击时增快了许多。而在城墙下支护云梯的魏兵或三人一组或五人一队,将盾牌举在头顶上遮挡汉军的羽箭和擂石。与之配合的还有魏兵弓箭手,也明显地前移了一段距离,将羽箭控制在了射程之内。
关彝眯着眼,魏兵的调整和变动他看得清清楚楚。随即传令弓箭手主要对付射程内的魏兵弓箭手。至于攀爬云梯的魏兵,除了继续用擂石砸之外,还往下倾倒早已烧得滚烫的松油汤,随后用火箭攻击。
烧沸之后的松油淋到身上,既能有效杀伤敌人,最重要的是一旦遇见明火便立时燃烧起来,魏兵虽然合力用盾牌扛住了羽箭的攻击,但却挡不住松油的浇淋,不少魏兵露在盾牌外的手脚便是被从天而降的松油烫得皮开肉绽,疼得哇哇乱叫满地打滚,不时发出一阵阵惨绝人寰的凄厉叫声。
与此同时,漫天的火箭也从城墙上飞下来,射在盾牌上立时便引燃了松油。
时下,在汉魏吴三**队的常规配置里虽然也有皮革包铁的盾牌,但却只是皇家禁苑排场赏玩之用,数量少之又少。相对于铁质盾牌来说,木质盾牌更容易获得,成本更低。唯一的缺陷是木质盾牌虽然也能很好的防御弩箭、枪*刺的攻击,但却对火攻缺乏足够的抵抗能力。更何况魏兵的木质盾牌上淋了一层极易燃烧的松油?
魏兵为了避免被松油淋到,在松油倾倒下来时便纷纷四散逃避,魏兵的盾牌遮挡就此被汉军的松油火箭瓦解,随后整齐划一的攻击队列立时出现了巨大的破绽,汉军利用这个空档,迅速加大了擂石的投掷和弓箭的攻击。没用多长时间,魏兵的伤亡便直线上升,第二波梯队很快便失去了攻击能力。
从魏兵开始攻城时起,关彝除了偶尔开口传令之外,始终静静地矗立在城楼上,鄂虎劝说了几次都不肯挪动脚步,无奈之下鄂虎只好将十八骑血卫散开来,在关彝身侧形成了一个半弧形包围圈,密切护卫着关彝的安全。
关彝知道鄂虎的担心,但眼下他作为主帅,一举一动都能在士兵中产生巨大的影响。江油戍守兵久未经战,战斗力极差,但江油戍的得失又事关大汉的存亡,关彝必须保证守关的士兵始终充满昂扬的斗志和必胜的决心,而要想做到这一点,既需要他沉着冷静指挥全局,还需要他能够身先士卒,和士兵们在第一线同生共死,一起抗击魏军潮水般的攻击,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看着关下密密麻麻的魏兵不断调动,艰难地向城墙靠拢,耳畔又不断传来双方将士受伤或坠落城墙时传来的撕心裂肺的惨呼和哀嚎,关彝心潮起伏不平,如若不是自己预知魏军会从阴平小道偷袭成都,想必江油戍此时早已经落入邓艾之手。看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苍天不绝炎刘之嗣。
日落时分,当魏军的攻击再次被守关将士击退之后,江油戍获得了短暂的平静。关彝手持斩*马刀端坐在敌楼正中,冬日凛冽的寒风呼呼吹来也浑然不觉。鄂虎知道关彝在思索魏军的下一步行动,是以静静地侍立在身后,不敢出声打扰。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陈烈满脸烟火之色大步走来,经过一个下午的厮杀,原本凛锐的眼神多出了几缕血丝,但精神却是依旧饱满,毫无颓废之色。
“将军,真是过瘾,我军一共打退了魏军七次攻击!眼下太阳快要落山,看情形估计一二个时辰内,魏军都不会再发起攻击了,我军也正好借此机会休养,补充体力。”
关彝点了点头,淡淡地笑了笑,道:“很好,弟兄们的伤亡怎样?”
“阵亡七十余人,受伤的约有二百余人,好在大部分皆是轻伤,不影响作战!”陈烈抹了抹脸色的烟尘,眼中闪出一丝遗憾和难过。但随即又抬起头道:“但我军至少斩杀了上千名魏兵,城墙下都是他们的尸体。”
“守关物品消耗得怎么样?”关彝将陈烈的表情一丝不落地收入眼中,看来这是一个能够体恤士卒的可造之材,只是不知道他的所学到底如何。
陈烈笑道:“这个将军大可放心,江油戍的粮草军械和一应守关器具充足完备,足够我军支持半年之久!”
关彝点了点头,可见当年昭烈皇帝的确重视江油戍的防卫守备。只要有充足的物资保证,他便有信心将魏兵挡在江油戍下,让其一步也不得进。更何况,他相信只要再坚守几天时间,从涪县和绵竹等关隘的兵马就会先后赶来增援,而成都的兵马要不了多久也会赶赴关前。届时汉军便能一举扭转兵员上的劣势,以优势兵力将邓艾等几千魏兵聚歼于江油戍下。
“陈副将有字吗?是哪里人氏?”关彝看着倚靠在女墙边上休息的士兵,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陈烈地拉起了家常。
“末将草字正先,原籍汝南人氏,长于……长于永安宫!”陈烈迟疑了一下,低声说了出来,眉宇间却是一片黯然之色。
关彝心中疑惑,不明白陈烈为何说起永安宫,似乎有难言之隐。
“将军,实不相瞒,末将祖父乃是原永安都督、征西将军陈到!”
关彝怔了一怔,怎么也没想到陈烈居然会是陈到之孙,难怪说起永安时陈烈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