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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头潮打清寒透。
长风如舞,
铅云似起,
愁难纵酒。
辜负深情,
天涯寄迹,
江湖游走。
访仇家消息,
天南海北,
心如铁、悲欢后!
休问婵娟恨否,
本生平,情难消受。
单身仗剑,
关山飞渡,
不须折柳。
旧雨新知,
德如山海,
可堪回首?
待此身事了,
酬恩报爱,
死生挥手!
独孤展鹏诵罢,想到自己屡屡受人恩惠,而无法报答,寻仇三年,一无所获,不由仰天长叹一声,流下一行清泪来!
正当独孤展鹏独立舟头,面对烟水茫茫的大江和清清冷冷的皎月,任依依江风当襟,沉浸在悲欢往事的回忆中,沉浸在自伤家破人亡,孤身飘零的身世之痛时,一个人影悄悄地过来,给久久地伫立着望江月水天发呆的独孤展鹏身上披上一件衣衫,轻轻道:
“独孤兄,月寒风紧,还宜保重身体!”
独孤展鹏浑身一震,转过头来:“是你!”
月光下,一个俊美的公子,站在独孤展鹏眼前,正是欧阳公子欧阳石!
“是我。独孤兄,我放心不下,还是跟来了!”欧阳石轻声说,“当然,你还是可以再拒绝我跟从同行的。”
“欧阳公子!我……谢谢你了!”独孤展鹏心中涌过一阵热流,执住欧阳石的手,千言万语只化为这一句话,和这紧紧的握手!
欧阳石的手被独孤展鹏握住,不由微微抽缩了一下,见抽不出,便任由独孤展鹏握着,低低地说:“独孤兄,你别再称我公子了,我……我想与你结为兄弟,不知肯俯就么?”
说时,目中露出企盼之色。
独孤展鹏见他这一切出自至诚,便慨然应道:“承公子不弃,展鹏哪有不肯之理?请问华诞?”
欧阳石:“乙卯,丁亥,甲寅,甲子。”
独孤展鹏欢然道:“你大我一岁,你就是大哥了!”接着报了自己八字。
于是两人就在船头相互对拜,结成了兄弟。
两人结拜完站起,独孤展鹏告诉欧阳石,他还有两位兄弟,一个叫燕小山,一个叫郭惊秋。
欧阳石笑道:“你的兄弟,也就是我的兄弟!以后见面,别忘了介绍给我!”
沉默了一会,独孤展鹏道:“大哥,你真要陪小弟闯荡江湖?”
欧阳石道:“贤弟,两人结伴总比一人独闯好!我也正好乘这机会到江南游赏一下江南名城的风光!”
两人商议,从镇江经常州直往无锡,然后游太湖,到苏州,再转杭州。
这样可边欣赏沿途名城胜景,边寻访“潜龙门”凶手!
从镇江由运河乘船不消几天便到了无锡。
无锡在太湖之滨,有运河穿城而过,将无锡城分为东西两部分。(无锡人称老运河为直河,后在嘉靖末年,于城东又另开新运河。此即今日之城东大运河。——剑评注)
无锡滨湖依山,为全国四大米市之一,城埠繁荣,江南鱼米之乡,物产甚为丰饶。加上自大明立朝以来,江南得以安顿,不似北地有刀兵之扰,因而民风淳朴、安仁,不似北人强悍。
无锡与苏州,仅几十里路之隔,吴语浓软,士子妇女,大多清秀,更令城市增色。
据说苏东坡知苏州时,一年总要到无锡住上一段时间的。
如果说杭州胜在西湖秀美,苏州胜在园林精妙,那么无锡则胜在太湖壮丽。在惠山上纵目观望,自有一种富丽壮观气象。
独孤展鹏与欧阳石联袂而行,来到无锡,住在“湖山楼”寓邸。
湖山楼滨湖而建,可以观看到蠡湖中远山遥对,白帆点点,沙鸥飞翔的景致,别有一番情趣。
两人订了两间楼上精美的房间,看了一会湖光山色,回到房子内,正碰上堂倌小厮上来送茶,独孤展鹏向他打听起无锡有哪些值得游览的去处来。
那小厮十三、四岁,见独孤展鹏发问,伶牙俐齿地道:“两位公子爷,侬第一趟来无锡是吧?无锡个(的)好所在(地方)交关!(很多呢!)侬两家仔(你两个人)好去看看专诸塌(塔)、鸿山铁槛寺、梁鸿井、后乐园,东林书院、石门、桃花坞、惠山九阳宫道院,青山上青山寺,惠山寺,崇安寺,还有锡山八景……两位公子爷肯多住些热脚(日子),等六月十九观音菩萨生日,崇安寺庙会,包管两位公子爷看个惬意。”一口好听的苏白,说到这里笑了一笑,“两位公子爷摸勿着路径,伲阿福好相帮侬两家头带路个。”
“我看到的阿福都是大胖子,你怎么瘦,也叫阿福啊?”欧阳石笑问道。
“人家迭个泥银(人)杜(大)阿福,伲是真银(人)小阿福。”阿福道,“伲当堂倌伙计,弄得勿好吃生活,想胖耶胖勿出来,等伲并足了银钞,自家开爿店铺,雇上两个伙计,生意兴隆,财宝滚进,到迭个银(辰)光伲耶会变胖个。包管和伊杜阿福一模一样。”他鼓起腮帮子,腆着肚,缩着颈,夸张地迈着外八字步,如鸭子一样摇摇摆摆地走起“大阿福步子”来。
“好,小阿福,你比大阿福有趣多了,等会带我们出去吧!我跟你们老板说一声。”欧阳石笑道。
“谢谢两位公子爷了!”小阿福满脸善色道,这时楼下有人在喊阿福,阿福脸色一变,道:“老板叫伲了,伲得先下去一趟了!老板勿大好说话个!”说完动作麻利地给两人各沏了一杯茶,留下茶壶,一溜烟跑了出去,一会楼梯咚咚地一阵轻响,只听小阿福的声音:“老板,叫小阿福有啥事体?”
老板威严的声音:“丙号房的客人要五香茶叶蛋,侬快搭伊去办!”
“好咧!”小阿福乖顺地应道,走开了……
“这个小阿福倒伶俐。”欧阳石赞道。
独孤展鹏淡淡一笑:“苦人家的孩子,要不伶俐,怕连这碗饭也吃不长的,这也是逼出来的。”
欧阳石“嗯”了一声,表示同意,然后问:“兄弟,我们怎样游览好呢?”
独孤展鹏说:“我们去看一下专诸塔,那是为战国时名侠专诸建的,不能不去瞻仰一下。东林书院是程门立雪的杨时杨龟山先生所创建,是名扬天下的四大书院之一,为天下士子的向往之地,东林清流,天下钦佩,也应去瞻仰一下。还有,去崇安寺看看吧!崇安寺听说不是庙会,也挺兴旺繁华的,来往人多,各色人都有,说不定于我探访凶手,有所帮助。”
欧阳石听后,一笑道:“兄弟,你别忘了梁鸿井!梁溪、鸿山,就是以梁鸿命名的,当地人对梁鸿这位古贤,也甚为敬重的,我们不妨也去看一下。”
独孤展鹏道:“对,梁鸿也算是一位高士,瞻仰一下他的遗迹也是值得的。”
两人商议之后,收拾停当,向老板要了小阿福带路,游览起无锡城的名胜来。
独孤展鹏、欧阳石先去看了一下专诸塔,专诸塔在大娄巷专诸院内,那以鱼肠剑刺王僚的大名侠,死后就在这一个小院里,建了一座塔而已。
而对青草黄土、瓦院古塔,两人各自生了些感叹,礼拜了一下专诸像,然后退出来,去看东林书院。
东林书院正来了几个京中以清议名动朝野的名臣名士,还有一群跟随而来的太学生。两人见书院内车马肃肃,内中进出之人大都是文吏,衣鲜帽明,有鹰扬高轩之气,或意气风发,议论滔滔,或肃容沉志,缓行不语,或二三子低声商榷国是,讨论经史。
两人在院门外怀着敬崇羡慕之心站了一会,便算尽了心意。然后一路欣赏街上风土人情,随着那些卖白兰花的姑娘,挑着河藕的农人,游学的士子,闲逛的各色人,渐行渐远,来到了鸿山铁槛寺,特地去看了一下梁鸿孟光夫妇住过的那一个简朴的院落和那口有名的“梁鸿井”。
两人站在井边上,看着井中明亮平静的水镜,映出两个人来。
欧阳石头上戴着豆青色云锦披云巾,身穿着豆青色文士衫,腰束白玉带,脸如美玉,长眉入鬓,眉弓下一双俊美的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透着几分老练大方的公子哥儿气象,表明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只是作为男子,少了三分阳刚之气,多了三分阴柔之美。
那入鬓长眉,虽也英秀,但那双眼睛嫌妩媚了些,如长在姑娘脸上,一定很好看!
而独孤展鹏因大病初愈不久,脸上还透有病态虚弱的苍白,眼神还显得有些缺乏飞扬的神采。
但那紧抿的有棱有角的嘴唇,那英气逼人的浓黑的剑眉,与整个脸,都有一种沉毅、坚强的神态。偶尔目光机警地打量周围人物时,那严肃的神色,更显得富有一种男子的风度!
他今天戴了顶蓝色的纯阳巾,穿一件银蓝色细罗长衣,腰束一根蓝玉带。宽肩细腰的体魄,映在井水里,与欧阳石一比,显得更为英武。
但独孤展鹏朝井中略看了一眼,起身想离开井口。
欧阳石正细看井中两人的影子,见状马上抬起头来,不解地问:“贤弟,怎么不看了?”
独孤展鹏淡淡一笑道:“大哥人中之凤,井中兄弟一比,小弟自感形秽,还是不看为好!”
欧阳石道:“贤弟,你这大概是说反话吧?嫌我长得没男子汉气是不?如说你难看,那天下就没好看的男子了!唉,我有你那双英武的眼睛就好了!我的眼睛长得太像姑娘家的了!还有鼻子!但生成了这样子,有什么办法?”说到这儿一笑,“倒不如投胎变个女的,拉倒!”
独孤展鹏听欧阳石这一说,仔细一看,欧阳石真有几分女相,如盯着他鼻子看,越看越不象男子了。等欧阳石笑时,那鼻子令独孤展鹏一下子想到了云丽珑的鼻子,简直一模一样!
独孤展鹏想到云丽珑,不由心中一荡,脱口说道:“大哥,你要是女人,我一定娶你!”
欧阳石一听这话,脸色不由一呆,随即声音中露出不快来:“兄弟,你说什么?”
独孤展鹏正因欧阳石想到云丽珑,心情激荡之际,哪注意欧阳石神情的变化?
等听到欧阳石问话之时,才知自己刚才一时激动,说漏了嘴,将大哥比作女人了,这可犯了大不敬的家训,不由心中暗生后悔:大哥正嫌他自己太胭脂气,我怎么再这样说笑?心中这样想着,嘴里忙转弯:“我说,你要是女的,我一定娶你!可惜你还是男的!你是那种挥金如土、豪饮高歌的奇男子、大丈夫!可不是手执擅板、轻歌浅唱的女儿家!”
欧阳石听独孤展鹏这么一说,这才微微一笑,声音中又变得明快起来:“兄弟,你真会捧哥!大哥文不成,武不就,连三流镖师都抵不上,算什么大丈夫?大豆腐罢了!来,我们兄弟俩再照照井水。这是梁鸿孟光照过的井,我就当一回临时孟光吧!”
独孤展鹏见欧阳石回嗔作喜,心中暗庆幸亏转弯得快!这次不敢再出差错,随着欧阳石再看井中的合影。
他再看欧阳石,终究还是女子气重些!
燕小山有几分像女孩子,那时他以为燕小山胭脂气太重了些,想不到现在结拜了一个大哥,胭脂气更甚!不知将来郭老三看到了这位大哥,又该叫嚷嚷什么了?
和燕二弟比,欧阳石要老练、深沉、大方些,但脾气又有几分古怪,忽冷忽热,令人莫测高深。
现在相处时间长了,虽觉欧阳石并无歹意,但总觉这人向他隐瞒了些什么。
独孤展鹏觉得欧阳石虽然也豪爽,但豪爽中透着种谨慎,有几分城府,不及燕二弟坦率!不知以后四兄弟能相处好否?……
独孤展鹏正这样出神地想着心事,欧阳石轻轻推了一下他的肩膀:“贤弟,你出什么神?时光不早,该祭祭五脏庙了!”
独孤展鹏被欧阳石这一提醒,顿觉肚子也饿起来了,笑道:“大哥这一提,我肚中的空心和尚也敲起木鱼来了!”
欧阳石问小阿福:“你可知左近可有好一点的酒楼饭庄?”
小阿福想了一下,摇了一下头:“迭个旁边有几家酒楼饭庄,但大多平常煞,配勿上两位公子爷。无锡城顶好的酒楼有三家,顶近的是‘太白醉’,‘太白醉’酒楼的肉骨头、梁溪脆鳝两只菜,那是顶刮刮的!伊还有山西名厨与烧淮扬菜的名厨。灵光来许!(好得很!)远点,名气最大的是‘松鹤楼’,是苏州开过来的一家酒楼,善做‘松鼠桂呒(鱼)’‘鲃肺汤’。还有……”
欧阳石不等他再说下去,笑着问独孤展鹏:“那去‘太白醉’如何?”
独孤展鹏笑道:“我是唯大哥马首是瞻!”
“太白醉”酒楼开在城中两条大街交叉口上,市口不错。四开闸的两层楼,粉墙青瓦,明柱绮窗,大门上匾额,题三个泥金大字“太白醉”,字体典雅而又透出股遒劲来,是出自前朝(元代)大书法家赵孟誂的手笔。据传说,李太白当年曾在此醉酒。那只不过是传说罢了,各地多的是“太白居”“太白斋”“太白酒楼”,无非是借那位一生不得志的诗豪酒仙来立名罢了。
不过这家“太白醉”酒楼,在无锡已开有年代,倒是不假。它是无锡牌子最老的酒楼,可惜后来清兵南下,被毁于兵火。
独孤展鹏、欧阳石和小阿福三人,由堂倌迎上酒楼雅座,两人一看,楼上布置精雅,中间挂了一幅太白醉酒的泼墨写意画中堂,图中太白正高举金樽,一手按剑,仰天狂歌,那神态倒颇得几分李白的性情。两边配以一副对联,其上云:“公昔登临,想诗境满怀,酒杯在手”其下对:“我来依旧,见青山对面,明月当头。”对照从楼上向外望见的惠山遥对的风景,更觉这一联高妙!清雅!
“好联!”欧阳石赞道。
“好对子!”独孤展鹏同时道。
但在那对联下一张桌上,有一个文士背对他们,看着李白像独饮,听了两人赞语,将手中杯一顿,喝道:“不好!”
独孤展鹏与欧阳石对望一眼:想不到竟有人不赞成此联!莫非嫌我们上来,扰了他一人在这酒楼上独饮的雅兴,故意跟我们抬杠?
独孤展鹏正沉吟间,只听欧阳石笑问道:“请问这位相公,这对联有什么不好?不才倒要领教!”
那人将手中酒一饮而尽道:“你们错了,那撰联人也错了。青山不是此青山,明月亦非彼明月。李太白的青山、明月,又有几人能见得?”
两人心中不由一震!
欧阳石一听,随即作了一个长揖:“相公高论,大开茅塞!确实我辈是无法与太白胸襟相比的!敢问高姓?”
那文士站起身来,一笑回头:“高姓谈不上,敝姓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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