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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清爽的女声深情地唱着:“没有谁,能够取代这种甜美的相投。习惯对你说感动,需要时你在我左右。两颗心活得自由,不担忧时空……”
这屋子里没有一个不熟悉这歌声,就算有不熟的,她可是刚唱完一首歌,这还听不出来?
杨丹最沉不住气,脸上的神情最为丰富;王可心尤其不喜欢齐鸿轩,眼神里透出来的那种不可言喻显得最为不加掩饰。其他人倒是一个个地镇定自若,好像压根没听到任何声音似的。
齐鸿轩自认是有些城府的,当然不可能七情上面,哪怕是为了自己的面子也要摆出云淡风轻的样子。但心里却是忍不住勃然大怒。
沈惜看着淡定,心底却在不住暗骂自己太过粗心。他一向很在意在齐鸿轩面前保持和宋斯嘉间的距离,但今天来之前并没想到他会出现,见到他后则真的把手机铃声这茬忘了个干净,结果百密一疏,终于出了这么个纰漏。
他镇定地按下接听键,浑若无事起身走向包厢门。
“下轮我们唱英文歌吧?”诸葛雯英率先开腔,把众人不由自主跟随着沈惜的目光又吸引回眼前。鲍嫣琪、芮智成等人轰然叫好,纷纷涌到点唱机旁选歌。
之前那瞬间的各怀心思,仿佛就被掩盖过去了似的。
宋斯嘉显得极为镇定。
齐鸿轩偷眼瞧着妻子,心底乱糟糟的。
电话是袁姝婵打来的,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含糊。听了几句,沈惜确定不是因为KTV里信号不好,而是她自己口齿不清,多半是喝醉了。
“你来接我好不好?”电话里的袁姝婵没有了平日的干脆大方,倒更像个小女人了。
问明她现在身处何方,沈惜回到包厢和大家打了个招呼,匆匆离开。
袁姝婵说她现在正坐在兴味居胡家桥总店大堂,位于城西最繁华的区域,离抚祥湖不远。她今晚随副总费家勇在兴味居设宴应酬领导,一顿晚饭下来,一个人喝了三瓶红酒,快结束时又被灌了三四两五粮液,已经有了七八分醉意。事先费家勇说过晚上要陪好领导,别怕喝醉,真喝多了就让驾驶员用自己的车送她回家。没想到今晚这位领导过于生猛,连费家勇也逃不过被灌酒的命运,完全自顾不暇,饭后公司的驾驶员直接就送他回家了,根本顾不上袁姝婵了。
总算费家勇没有彻底忘今晚陪好了领导的最大功臣,告诉袁姝婵只管打车回家,车费明天就报。袁姝婵随口答应,转脸就直接给沈惜打了电话。
虽说她报出了自己的准确位置,但一个醉意很盛却还没有躺倒的女人,往往很难在一个位置呆住。沈惜赶到胡家桥时,袁姝婵已经不在兴味居大堂了。他只得一边拨电话,一边四处寻找。好不容易才在两条街外的路边找到了她。
看到沈惜向她走来,笑容浮起在脸上还不到五秒钟,连句话都没说,袁姝婵就俯身在路边花坛吐了起来。沈惜手里拿着瓶从车上带下来的矿泉水,上前轻抚她的后背,等她慢慢直起身后,把水递了过去。
咕嘟嘟喝下小半瓶水,袁姝婵又扶着花坛边的栏杆低头站了许久,干呕了几次,慢慢恢复了一些。
“我又不是专门陪酒的!为什么每次都要叫我陪你们喝酒!”袁姝婵没好气地冲着沈惜吼。她现在看上去披头散发的,根本没有平时的风姿了。
沈惜苦笑,也不说话,只是搀着她慢慢地走。袁姝婵现在不那么清醒,说的多半是心里话,但该对谁说就没准了,就任由她发发脾气吧。
“走那边!”
“我的车在这边,我先送你回家!”喝醉后的袁姝婵力量很大,沈惜几乎用尽气力才能扶住她,不让她挣开自己乱跑。
“我不回家!我还要喝酒!”刚刚还在抱怨为什么总要陪酒,转眼又说自己还要喝,袁姝婵根本不知道自己说的话前后矛盾,只是倔倔地站着,坚决不再挪步。沈惜要么扛她,要么拖她,否则是很难让她跟自己走了。
“好好好,咱们再喝……”沈惜知道要应对喝醉的人,最好的办法是嘴上顺着她来,具体该怎么做由自己把握。
他四下张望。既然袁姝婵非要喝酒,就先找个地方坐坐,至于到时候是上酒上茶是上咖啡,说不定她根本就不care。
说来也巧,马路对面,在一片大停车场、灌木丛后面,就是丽桥区最有名的酒吧区。中宁一共有四处成规模的酒吧集中地,丽桥区这一片是以小资情调著称的。这里是纯粹的音乐、酒精、舞蹈、电影甚至还有软毒品的世界,穿梭的绝大多数都是年轻人,偶尔还会有未成年人出没。像沈惜这样三十岁以上的,很少踏足此地。不过今天这种状况,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随便选了家小酒吧,好在还有空包厢,沈惜扶着沉得要命的袁姝婵进房间坐好,却听她嘟嘟囔囔地说:“上痣满床飞,下痣天天要……老娘就是天天要,就是满床飞,反正又轮不到你个死老头!”
沈惜一时不去管她在嘟囔什么,叫来酒保,要他送两杯苏打水、一杯热饮和一个果盘进来。侧躺在沙发上的袁姝婵闹着还要喝酒,沈惜口头应付着她,转脸却示意酒保只要这些。
“什么满床飞、天天要?”要转移袁姝婵的注意力,沈惜把她刚念叨过的几句话重复了一遍。
袁姝婵哼了一声,斜眼瞅着他:“你是不是也是觉得我特别好上手,很随便就能被你弄上床?”
沈惜被噎了一下。他没有道德洁癖,对自己做过的事也从不后悔,但当年主动引诱已婚的袁姝婵出轨——虽然这事并没有直接导致她最终离婚,毕竟略感有所亏欠。
“哈哈,我就是很随便就上了你的床,被你操得像个烂货……我是你的小骚穴,等着你的大淫棍来插的小骚穴……沈老师,我的小穴骚不骚?操我爽不爽?”
袁姝婵直愣愣地盯着他,声音越来越大。
沈惜坐到她身边,脱下外套,披到她斜躺着的身体上。
“问你那个什么上痣下痣呢,说你自己干什么?”
袁姝婵扁扁嘴:“你们男人看女人就是准……”她指了指自己嘴唇右下角一粒小小的痣,“看见没?我有颗下痣,所以我就是天天要……你们男人一看就知道我是个烂货,我就想天天被你们操……”
这时有人敲门,酒保送果盘过来。
袁姝婵总算没在外人面前继续这个话题,但酒保一走,她又大笑起来:“你是不是第一次看到我,就想操我?”
沈惜无可奈何地点头:“是有点,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有欲望。”
“所以嘛!”袁姝婵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一副很骄傲的样子,“我就知道你们都想操我!男人看到我,都盯着我的胸,一到夏天,凑过来跟我商量工作的男同事一天比一天多!我知道,他们都想偷看我的胸,有时候我就故意穿低胸的,看!让你看!反正你摸不到!老娘的胸不是那么容易摸的!”
“今天怎么感慨这么多?”
也许是说累了,袁姝婵偏了偏脑袋,枕在沙发扶手上,闭着眼睛躺了好一会,突然睁开眼睛,幽幽地说:“今天陪一个李副厅长吃饭。胖子,头发都快没了,笑嘻嘻地问我听没听过『左痣娇,右痣俏,上痣满床飞,下痣天天要』,我还真没听过,但也知道他说这个是什么意思。他是领导,要说黄段子,我能怎么办?
只能装傻。还有人附和他,说我肯定知道,就是不好意思承认,又有人说我老公最清楚。最后有个人说,听说『下痣天天要』里说的,不是指嘴下长痣,至于长在哪里,就不方便说了,反正是『下面』……姓李的胖子一脸猥琐地说,如果真是长在别的『下面』,那就真的只有我老公才能知道了……”
沈惜这才明白她今晚哪来这么多感慨,原来是在陪领导吃饭时被公然调戏了。
这是心照不宣的惯例,一旦酒桌上有个漂亮女人——风韵犹存的少妇最佳,领导总是免不了要讲几个荤段子,能套用在这个漂亮女人身上最妙。
“李副厅长?交通厅的?”袁姝婵所在的郁中衢高速是省交通投资集团的子公司,直属分管单位就是省交通厅。沈惜立刻想起一个肥头大耳的形象,记得有一年全家在酒店吃团年饭,在省交投集团做总工的姑父王睿岳曾陪着隔壁包厢几个交通厅官员过来敬酒,其中就有这个李副厅长。
“嗯……”
“就当他在放屁,你还真放心上了?”
“我没放心上……我只是发现我真就是个烂货……你也说了,一见我就想操我……”
“是!我一见你就想操你!”沈惜递了几颗葡萄塞到她手中,“那又怎么了?
这是你作为女人的骄傲啊!谁让你有魅力?一见你就想操的男人多了!又不止我一个。可让不让操是由你说了算的,你是谁啊?多难才能得到你啊?你倒是说说,到现在为止,有几个人得手过?”
“你猜!”袁姝婵笑眯眯的,好像又把之前的激愤都忘了,开开心心送了颗葡萄到嘴里,又舔着指尖的汁水,看上去实在诱人的很。
“这我可猜不出来!”沈惜起身回到桌子另一边的沙发上,“你告诉我呗!”
“不告诉你!”袁姝婵做了个鬼脸,摇摇晃晃站起身,想去卫生间。沈惜送她出门,本想一直陪她过去,却被勒令不许跟着。
“我自己能去,你还怕我找不到回来的路啊!”
不能跟喝多了酒的女人硬杠,沈惜耸耸肩,示意自己不跟着她去。只是在她走后,沈惜没有回包厢,站在门边等着。
袁姝婵走了不到五分钟,隔壁包厢突然走出个女人,也是个三十多岁的美女,在这一片算是很少见的。更令沈惜诧异的,不是她的年龄,而是她那张似曾相识的面孔。
自己肯定见过这个女人,在哪儿呢?
在并不明亮的酒吧过道里,沈惜隐约能看到这女人并没有化妆——至少妆很淡。素颜能比她更美的,自己这辈子见过得恐怕也就鲍嫣琪和段婕等寥寥几个。
这位是谁呢?
这女人倒没注意侧身站在过道里的沈惜,她也朝着袁姝婵去的方向走,估计也是要去卫生间。
直到袁姝婵回来,沈惜还是没能想起那女人是谁。其间他又接了个电话,是他的朋友杨鑫打来的。
这位朋友是在踢球时认识的,后来混得熟了,知道他在城南开了家咨询公司。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招牌,实际上杨鑫干的是私家侦探买卖。这行听着神秘又酷炫,实际上在国内并不吃香,大多数时候只能跟踪小三、追打老赖。但杨鑫有手腕也有人脉,把公司做得很好,不算其他职员,纯粹的调查人员就有近三十人,上至酷似居委会大妈的中老年妇女,下至假冒高中生也几乎没有破绽的娃娃脸小女生,要文有宁南大学毕业的法学硕士,比武有刚退伍没两年的侦察兵,堪称兵强马壮。他的公司所接的业务在同行里算是高端的,经常受雇从事商业调查,在中宁很有知名度。
吴昱辉来茶楼讨债那天晚上,借着去财务那里取现金的机会,沈惜给杨鑫打了个电话,要他派个调查员过来。后来跟着吴昱辉出门的就是杨鑫的手下。
沈惜不欺人,但也不被人欺。吴昱辉直接杀上门来,看在生意份上,不能直接在自己店里和他翻脸,但沈惜也不会就此罢休。吴昱辉要挟施梦萦时,她已经成了自己的前女友,轮不到自己为她出头;可孔媛现在实打实是自己手下的员工,做老板的不能眼看她被人逼着交出去那么多钱。
只是在动手之前,有必要好好调查一下,也便于下手时掌握分寸。
除了有个调查员受命跟踪吴昱辉,沈惜还让杨鑫派人远赴他的老家平州市,去调查他的家庭状况。杨鑫打电话来就是告诉他,去平州的调查员今晚刚回中宁。
沈惜告诉他自己第二天过去拿调查结果。
刚放下电话,就看见袁姝婵扶着墙,慢慢走了回来。
见她的脸色比刚才好像又苍白了一些,沈惜关切地问:“又吐了?”
袁姝婵板着脸,点点头。沈惜搀着她走进包厢。
又吐了一回,虽然胸口喉头很难受,但酒却着实解了几分。虽然还是头晕眼花,四肢酸软,但袁姝婵的脑子清醒了许多。她不再揪着沈惜说之前那些话题,而是聊起了别的。
“你有一个多月没来我家了吧?”
“嗯……”
袁姝婵自己开始剥葡萄皮,笑容里恢复了几分精明。
“是我没有魅力了?还是听说有人在追我,觉得再来找我不合适了?”
沈惜并不讳言自己的想法:“你的魅力只比当年更强……但你我现在也不可能像几年前那么随心所欲了,如果你有了合适的对象,那生活肯定会比现在更好些。我还是不要干扰你比较好。”
“是啊!可那得有合适对象才可以!追我的人叫于子扬,跟我一个部门,进公司才一年多,比我整整小三岁!你说他合适吗?”袁姝婵撇撇嘴。要是别的男人说刚才那些话,她会觉得是在假撇清;沈惜说出来倒显得真诚的很。他们彼此知根知底,她知道沈惜确实是为她着想。
“年龄嘛,这年头好像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吧?”
“还是很麻烦的,再说又是一个单位的……”袁姝婵挠挠头,很没形象地糊了把脸,又在脸颊上轻轻拍了好几下。
突然像想起了什么,她抬起头,满脸暧昧地笑:“你还记不记得你来给我过生日那天,我在跟同事谈工作,你突然进来操我……”
沈惜点点头。
“那次就是这家伙在跟我谈,只是那时候他还没开始追我呢……”
沈惜苦笑,还有这么一码事。虽然仔细想想,整件事里好像并没有哪个人做错了什么,但说起来总觉得有点怪怪的。如果那个姓于的小伙子知道自己喜欢的女人在电脑那头和自己说话时,正在被别的男人操,恐怕会郁闷到死。
“难道他就这样没戏了?”
“哎呀!烦!不说他了!”听着袁姝婵不耐烦的抱怨,沈惜心里明白了几分。
如果她真已经想好彻底拒绝于子扬,哪里还用这么烦?现在这种情绪,多半是明明也有几分感觉,却因为很多现实因素举棋难定吧?
这种感情上的事,沈惜就不多嘴了,相信袁姝婵自己会有判断。
东拉西扯又聊了个把钟头,袁姝婵越来越有精神。年轻时混酒吧锻炼出来的酒量,帮她在今晚扛住了领导的灌酒,又帮她吐了两场后,迅速消解了酒意,恢复基本的清醒。
“唉!都快半夜了……走吧走吧,明天还要上班呢!”袁姝婵看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郁闷地说,“要有男人养,老娘就可以赖在家里不去上班……可惜啊,老了,没人看得上喽……”
沈惜把杯子里最后一口水喝干。
“别扯了,是别人看不上你,还是你看不上人家?就你这样,肯被男人养,排队的人能从这里排到你家去!”
“是吗?”袁姝婵低头瞅了几眼自己的身体,伸手掂了掂丰满的乳房,大咧咧地说,“好吧!估计还能招些男人,就看有没有顺眼的了。”说完又恨恨地怕了拍桌子,“这年头,女人简直没法混!真他妈烦人!惹毛了我,老娘找男人包养去!年纪虽然不小了,后面还是处呢!估计我要肯卖屁眼,价钱不会便宜吧?”
沈惜哈哈大笑。她的酒虽然醒了大半,但说起话来还是不着调。
两人边聊边走出包厢。巧得很,几乎同时,隔壁包厢也走出一男一女。这次沈惜和那个女人恰好走了个脸对脸,彼此都完全看清了对方的相貌。女人脸上明显露出几分疑惧。
沈惜神色不变,心里却觉得有趣。无巧不成书,这对男女,他都不陌生。男的是平安夜时在向阳吧献唱的“君”乐队的主唱,具体叫什么,沈惜好像本来就不知道;而这女人,沈惜在不久前的某个瞬间突然想起在哪里见过她。
她应该姓薛,具体叫什么实在想不起来了,毕竟这辈子两人只见过那么一次。
她是堂嫂吴静雅的好姐妹。
七年前,沈伟长举行婚礼时,当时还在读大四的沈惜是伴郎之一,跟着堂兄去吴家迎亲。这姓薛的女人当时已婚,依惯例没当吴静雅的伴娘,但还是作为女方闺蜜团的主力之一,拦在门前,向前来迎亲的男方一行人大出难题。沈惜当时和这位貌美如花精明强干的女人打过擂台,为了能顺利进屋带走吴静雅,双方好一番唇枪舌剑,智取力敌颇有几个回合。
就那么一次交流,这女人就给沈惜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乐队主唱应该不是这女人的丈夫。他才多大?七年前,估计这男人还没到法定婚龄吧?这大半夜的,两人跑到这么个小酒吧来干什么?
这个问题在沈惜脑海中也就是瞬间闪过,随即抛于脑后。这种闲事,他才懒得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