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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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春望着窗外的万家灯火，一股浓浓的愁绪爬上了心头。她看看墙上挂的钟表，十点一刻了，可哪里有乔若愚的影子？她不断地向路口眺望，路灯下有六个人在打扑克，他们已经在那里昏天黑地地打了几个小时了。刚开始，那伙人你叫我嚷吵吵闹闹，使整个小区处在一片喧闹声中，可随着夜色加深，他们安静了下来。此刻，小区里散步的人正陆陆续续往家走，人们都知道自己有个家，家里是温馨快乐的港湾，惟独乔若愚却从不惦记自己的家，把家当旅店。

现在，这么晚了，还不见他的踪影，一种不祥之兆攫住了阳春的心，她敢肯定：今晚的乔若愚，属于麻将摊了。

一想到麻将，一股凉气从她的脚底蹿了上来，她打了个寒噤，仿佛魔鬼就站在她的面前，她战战兢兢，浑身颤抖。麻将，麻将，简直不是娱乐工具，而是危害人间的凶神恶煞！她恨那些制造麻将的人，更恨那些玩麻将的人，甚至恨那些观赏玩麻将的看客。说什么麻将是娱乐工具，可是，有多少人在“娱乐”桌上，上演了悲欢离合生离死别？

此刻，孩子已经睡熟了，钟表的滴答声敲击着她的心，使她火烧火燎惶惑不安。终于，她下定了决心，战战兢兢拿起电话，拨通了乔若愚的手机。

话筒里传来了乔若愚不耐烦的、瓮声瓮气的、恶狠狠的声音：“半夜三更的，你……你找我干什么？讨厌死了，我一听到你的声音就烦”

她不管他如何讨厌她，自顾自地说：“你喝酒了？你在哪里？是不是又在玩麻将？别玩了，你回来吧”她的声音虚弱而颤抖。“我……我不回，就是……不回！你……你少叫……叫魂，要不是你个晦气鬼，我早就发财了。”

“我，不是晦气鬼！不是！你的敌人就是你自己。”她争辩。

“不是你是谁呀？让你给我去借十万，你不肯，要我安分守己地、一分一厘地从小事做起，做小事、小买卖能发大财吗？现在，我把发财的机会丧失了，全都丧失了，你高兴了吧”

听着乔若愚的斥责，悲哀从阳春的心底涌了上来，她真的没办法和乔若愚沟通了，每一次她和他的对话都是以不了了之告终。他现在是个蛮不讲理的、一意孤行的家伙，面对这个家伙，她束手无策，只能求他回来，不然的话，乔若愚输了钱又要找她的麻烦了。一想起乔若愚输了钱后凶神恶煞般的脸孔，她就心惊肉跳全身颤栗。

她恳求道：“若愚，你回来好不好？别玩麻将了好不好？若愚，你回来吧”

“回来？老子正在兴头上，牌好得很，你不要再打电话了，你要再干涉我，小心我回去让你吃拳头。”乔若愚说完挂了电话。阳春颓然坐在沙发上，泪水随之涌上来。乔若愚变了，变得她越来越不认识，越来越霸道，越来越不可理喻了。

当年，乔若愚从中专毕业，雄心勃勃地想干一番大事业，那时的乔若愚温文尔雅，意气风发，长得浓眉大眼，英气逼人，有多少女孩子把他当成是梦中情人呀！可是，自从乔若愚所在的刀头厂倒闭，他下了岗，他的心灵，就扭曲了，变态了。看见比自己富的人，心里就不平衡，甚至看见别人家买房子买汽车，他都十分仇视，“他妈的显摆什么，不就是有俩臭钱吗？有什么了不起？总有一天我乔若愚比你们还阔。”他在仇视富人的同时，打心眼里还羡慕富人的生活。阳春曾经给过他两万块钱，让他开个饭店。饭店倒是开起来了，起先人气旺盛，钱也挣了不少。阳春让他把钱攒起来扩大规模，可是，他却骂她是傻瓜，是笨蛋。在乔若愚看来，不管自己现在富裕不富裕，都要先摆起“富架子”，“富架子”就相当于一套大房子，至于房子里面有什么，谁也不去追究。只有摆起富“架子”来，才能认识许多富人，走入富人的圈子。只要走入富人的圈子，得到富人的帮助，才能挣到更大的钱。这种情形就像老妇人看到美女既恨得牙根痒痒，又羡慕得装嫩一样。

在这种思想主导下，他每天出入都坐租车，俨然是个大老板。更让阳春受不了的是，他在装富的同时，认识了许多狐朋狗友，不是在饭店里觥筹交错起坐喧哗，就是在家里推杯换盏吆二八喝，要不就是在麻将桌上日夜鏖战，根本没把心思放在饭店，结果饭店赔了个一塌糊涂，被迫关门。

这时的乔若愚，不仅不接受失败的教训，而且沉湎在他的“富人”理论里不能自拔。有一天，他回来问她要十万块，她问他干什么，他说：“我要发大财了，只要我们投进去十万元，用不了半年，保证变成二十万元。”

阳春追问他要做什么生意？他不说。阳春说：“你不告诉我，我绝对不能给你十万元。”

无奈，他只好说了实话。原来，他的狐朋狗友们要集资一笔钱去开黑窑。阳春一听就不愿意了，说什么也不能集资去干违法的事呀！

阳春不给乔若愚凑钱，乔若愚就没办法去开黑窑。

没想到后来，那伙开黑窑的鸡鸣狗盗之徒还真的发了财。

于是，他就把挣不到钱的问题归罪到阳春身上，不高兴的时候就拿她当出气筒，受气包，动不动就把她骂个狗血喷头。她的日子，就像在油锅里煎熬，烈火中行走，度日如年哪！

阳春躺在床上，五脏六腑翻搅着，抽搐着，泪水无声地、汹涌澎湃地把枕巾浸湿了一大片，这样的日子熬到何时才算完？

她曾经想过和乔若愚结束这段婚姻，可是，她是一个教师，一个在外人眼里美丽动人、温文尔雅、为人师表的女教师，若是离婚，就把多年树立起来的形象一笔勾销了。她丢不起人，丢不起面子，于是，离婚的想法被她一次次压下去，甚至在学校，阳春从来没有说过乔若愚一点不是，她怕自己成为别人谈笑的资料，背后指指点点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