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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聚会的主题,再次提出了大学时代的豪言:来灾区,我们做什么?

现在钱还不多,慈善一样要做。

就眼前的现实来讲,那就先实施一项具体的:帮灾区建校。

显然是一个无眠之夜。

晚饭后大伙由校长陪着,去看望灾民。在东部的一个小树林里,驻扎着大大小小几百顶帐篷。几个村的村民,凡遭遇了泥石流袭击的家庭,都聚集在这里,由外面紧急运来的赈灾粮品维持着最基本的生存需要。进了几个帐篷,看到那一张张失色的脸和一双双失神的眼睛,几个人无不受到震撼。有两位同学,临时改变捐款数额,提高了额度。看过灾民再返回驻地——乡中校园,几位同学又钻进一顶帐篷,谈着、聊着,谁都没有睡意。惜惜坐了一会儿,他们谈得兴奋,激情四溢,惜惜融不到他们的激动里,独自回了自己的帐篷。

占了性别优势,惜惜“享受”了“单顶帐篷”。需要交代一下的是,帐篷是一位姓朱的同学昨天通过飞机从上海托运来的,托运了一百顶,先于他们被“蹦蹦车”送过来。惜惜看了十分钟扑克游戏,提不起兴趣,独自回帐篷了。

夜深人静,惜惜仍在充气垫上辗转,从帐篷底沿掀开一角,看到外面月色如水,凉风清爽,于是披衣出来,走到小操场的边沿,坐了。如水的月光,无声地铺洒在这片被洪水洗劫过的大地上。这儿原本是丰饶的安乐窝,然而此刻家家户户蜷缩在狭小的帐篷里,明天吃什么?洪流还会不会再来?以后该怎么办?孩子们的未来,会不会受到影响?这些盘旋在灾民心头的问题,时不时也骚扰着惜惜的心境。

心情是那样的沉重。美丽的月光,不知人间正遭受的灾难。

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惜惜惊异地回头,一个熟悉身影。

“哦,你在这儿?”张睿走过来,在她附近的一块石头上,坐了。

“你怎么还没休息?走一天路不困吗?”

“睡不着,出来透透气。”又道,“你不也没休息吗?你走路不比我少,我不会比你还撑不住吧?”

“问你个问题。”

“好。”

“你怎么想到做这个事儿的?”

“自从公司的事处理干净了,暂时不想工作,就想给自己放放假,原来只是打算回来看看父母,可还没等回来呢,消息就传到耳朵里。发大水了,电话打不通,只能从电视和报纸上看些片段,当时担心家人,急得不得了,可成都那边也是连续暴雨,连机场都给淹了,交通全断了,整整熬了两天,机场航班一恢复,马上就回来了。我比你早到三天,我回来时,从成都到老家,连你坐的那趟车都没有,我买了辆二手自行车,蹬回的。看到父母和大姐一家没出什么事儿,一颗心总算落了口袋。到家那晚,终于睡了个囫囵觉。在家待了两天,越是看到街坊四邻的惨状,越是觉得自家幸运;越是觉得自家幸运,就越是想为受灾的老乡做点事。想来想去,钱还是应该花在刀刃上,金水乡比市区更严重,更需要救助,尤其是乡中学校。如果帮着重建了学校,也算做了件大好事。有了这个想法,就开始行动,把平时有联系的同学、朋友全划拉一遍,挑出三十个目标。当然,这些人都是有能力施善的家伙,原计划,只要有五个能到现场就达标了,没想到来了八个。来不了的,也很理解他们,照样感谢。”

“想到我,也是因为我有这个条件吗?”

“这是因素之一。在老家发水之前,我就想建议你出去走走,或许到一个新环境,情绪也会改善一些。要不老在原地待着,思维就跳不出去,转来转去都在那个圈子。还没和你建议呢,家里就发水了。正好借这个机会,请你出来转转。”

“转转就能好些吗?”

“还记得小时候的过家家游戏吗?小孩子爱玩过家家,几个人原本玩得好好的,不定因什么问题发生争执,要么为一个木头熊,要么为一只布娃娃,就会打起来,伤心、委屈、哭鼻子,可是第二天,又到一块儿玩了。玩了没一会儿,或许又因为什么事给打起来。这时候大人在旁边看着,就觉得很好笑,犯得着吗?不就一个玩具吗?可小孩子意识不到,因为他们就在那个层次上,在那个圈子里,热衷、迷恋着那种游戏,乐此不疲,百玩不厌。长大后,没人爱玩过家家了,觉得这游戏没意思了。人们的兴趣随着年龄的增长转移了。职称、工资、待遇、权力、地位、金钱、爱情,人们热衷于这些东西,为了争夺、占有这些东西,今天你背后给他一刀,明儿他躲暗处削你一剑,打得不可开交,闹得不亦乐乎。结局呢,要么这个流泪,要么那个流血,然后呢,痛苦、失眠、焦虑、抑郁症,都缠上身了。这种时候,有一个人站在另一个地方,看着这些人,在笑,觉得这些人很好笑,就像大人看小孩的过家家游戏那样。犯得着吗?几千年历史长河里,人这一生不过几十年,多短暂啊,多渺小啊,沧海桑田里,不过一粒沙子,不定哪天就被一阵风吹没了,争什么争呀?这个人呢,就是智者,他站的地方,就是超脱于我们的另一个高度。”

陈惜惜沉默着。

张睿又补充,“就连爱情也一样,没了就没了,就是把那个让你痛过、让你苦过的人给杀了,爱情就能回来吗?”

“为什么要对我讲这些?”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是第一次对人讲这些话,如果你不觉得烦,我还想多说两句。”

“嗯。”

“我也不是从一开始就明白这些理儿的。明白这些事,我用掉了很多年的时间,而且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哦?”惜惜多少受了些惊,抬头望着他。

“当年在上海毕了业,留在那儿了,因为女朋友是上海人。她喜欢上海,她说上海这样的城市,是最具女人味的城市,天生就是为女人准备的。全中国除了上海,哪个城市她都瞧不上。她是一名公务员,工作清闲,收入稳定,结婚后过了一年甜蜜的小日子,后来因为我被公派出国,出去了三个月,回家后,意外地发现她怀孕了,孕周却只有两个月。为了尽快结束痛苦,我提出离婚,可是她哭着恳求我,不希望离开我。我一个人从家里出来,在办公室的沙发上住了两晚,再回家后,向她提出两个条件:第一,把她和那个男人的事情一五一十写出来,同时写一份保证书,保证和那个男人断绝,以示她悔过的诚意;第二,把孩子的事情处理好。她想了想,同意了。三天后,我拿到了详细的书面材料,同时,她在医院做了手术。做手术的过程出了些意外,导致子宫受损,医生说,她有可能终身不育。我没当回事,因为那时候,我的心情糟到了极点,对自己到底能和她过到什么时候,一点信心都没有。我拿着她写的材料,踏上了报复之途。我举报了那个男的。那个男的,是她单位里的一把手,党政机关里的一位领导。相关部门在接到举报材料后,很快就开始了调查,那是一枚强有力的手榴弹,那枚由我亲手制造的手榴弹,被那男的的政敌给巧妙地利用了。没用多长时间,那男人就倒下了。那种情形可以想象到,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还查出了经济问题:贪污、受贿、挪用公款,一大堆的事,够枪毙的了。我尝到了报复的感觉,而我的妻子,被迫从单位辞职了。无论她走到哪儿都有人指指点点,还被那男的的老婆找上门打了一顿,那时候,因为妻子声名狼藉,我觉得自己如果继续维持婚姻,在熟人圈里,脸都不知往哪儿搁,我毫不犹豫再次提出离婚。这次她什么也没说,点头同意了,结婚时买的房子平分了,为了避免痛苦的回忆,属于我的那一份折成现金,她补偿给了我,而她自己,继续住在那套婚房里。就在我离开那个家的第三个月,记得那天是我俩的结婚纪念日,我独自在租房里喝闷酒的时候,她妈给我打来电话,传给我一个噩耗:她自杀了,割静脉,流尽了最后一滴血,在我们的婚床里。”

“前妻已经没了?”惜惜惊极了。从未听春风说起过。或许,他对春风也没说过?又或许,春风不愿把这些负面的消息带给她。

“没了,整整五年。她的自杀,给了我从未有过的震动。当时我有些傻了,我觉得,是我杀了她,觉得自己是凶手,钻心的痛苦和地狱般的悔恨让我发现,其实我还是爱她的。不管她犯了多大的错,都罪不至死呀。他们都安慰我,说她死于抑郁症,可是我知道,即使她是抑郁症,我也有甩不掉的责任。当时在上海那地方,真是没法待下去了,心里面整日都无法安宁,为了摆脱魔鬼抓心般的情绪,我辞了那份已经干到公司中层的工作,来到大海边,希望能够学习一点大海的品质:胸怀。”

月光下,张睿的眼睛闪着莹润之光,似有眼泪在滑动。

他摸出一支烟,点上,又道:“如果这辈子可以重来一次,我即使不选择原谅她,也不会去报复,更不会用那么疯狂的方式,那是纯粹丧失理智的行为。”

返回青岛后,陈惜惜心里原本那间塞满杂物的小屋,奇迹般的焕然一新了。原先让她焦躁不堪的烦恼和问题,让她怎么努力也放不下,不断折磨、纠结的怨、愤和恨,仿佛给那一场洪灾洗掉了。洗得一干二净,一点痕迹不留。

手机里保存着三条长长的短信,那是她在返回青岛时,在双流机场候机时,张睿发给她的。

“在自然界里,在突如其来的疾病、灾难面前,我们每一个人,都太渺小了。我们有限的生命、有限的时间和有限的精力,何必去浪费在不能给你生活带来任何正面影响的人那儿?人生如风灯,繁华皆浮云,和一个你根本就不喜欢的人去争一时意气、较一时长短,是一件多么不值得的无聊事情,是一件多么自贬水准的糟糕事情。你还有那么多事要做,亲人需要你的关怀,孩子需要你来照顾、培养,院里的微型田园需要你来侍弄,有那么多能够给你带来快乐的事情,需要你来做,你怎么可以容忍自己为了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浪费生命?”

第二条是这样写的,“你应该知道,上帝对你已经足够厚道,你拥有健康,可以从容不迫地享受阳光、蓝天、青山、绿水和花香;你拥有自由,可以酣畅地呼吸,可以随意支配自己的生活;你拥有你喜欢的工作,每天可以做喜欢的事情,从喜欢做的事里获得肯定,有几个人能够这样?大多数人都在为钱、为生存,无奈地重复枯燥的一点都不喜欢的工作。人活着,总难十全十美,你不能把每一样好事都占了,总得把属于别人的空间留给别人去发挥……”

第三条短了一些,“每个人来世上一趟,难免经历风风雨雨,面对已经发生的事件,坦然接受是最好的选择。给自己找些快乐的理由,这是对自己的爱护,也是对家人、亲人,还有关心你的朋友最好的回报。”

手机时不时也会收到长长的短信,但十有**是朋友们相互转发或从网上下载的“段子”,一串一串的千篇一律,没有创意,也没有发送人的诚意;而有的短信不仅不会让人快乐一笑,而且连一点有意思的东西都找不出来,收到那样的短信,惜惜的习惯做法是看个开头就直接删除,从不回复。而此刻手机里的这三条短信,却是格外的珍贵。这么长的信息,用手指头一个字一个字从手机键上摁出来,这需要的不仅仅是时间和耐心。它们不仅仅是用手摁出来的,应该是从心窝里感慨而出的。

惜惜把三条短信息转移至手机“文件夹”的“收藏”一栏,小心地保存起来。

然后惜字如金地郑重回复:“感谢!”

从青岛流亭机场下了飞机,手机一打开,便有短信传来。以为是张睿,却不是。意外地看到周丽倩的名字出现在屏幕上。

“陈姐,你什么时候有空儿?我们谈谈吧,把事情谈清楚。”

出租车上,陈惜惜回复,“小周,下周我安排时间,到时联系你。”

饭桌上,婆婆试探着问惜惜折腾这一趟,捐出了多少钱。

惜惜毫不讳言,“这些年,我妈打进我账户的零用钱,都捐了。”

惜惜自从参加工作又嫁作人妇,就再未伸手向父母讨要过一分钱。母亲总是出其不意地往女儿私人账户上打钱,名曰“零用”,包括当初父亲给她的嫁妆,母亲陆续送她的贵重首饰,都是为人父母的情感表达。春风生意过程中,遇到周转不灵,关键时候向岳父求援拆借,不过也是翁婿之间的互动行为。当然,有时候春风不好开口,惜惜接通爸爸电话,只消喊一声“爸爸”,往往会产生意想不到的能量,不过也都是有借有还的借贷行为。个人生活上,成年后的惜惜,对物质的欲求,一直以自力更生、量力而出为准则,母亲主动给的那些“零用”,这么多年,一直在账户上休眠,在这次去灾区之前,她未曾动用过。

“什么?”魏母的双眼皮眼睛立即瞪成两只铜铃,她知道山西那个矿主婆有的是钱,时不时会给女儿些零用钱,日积月累不会是个小数目吧,“啊?都捐了?我的大小姐哎,你傻呀?钱到了你这儿怎么就不当钱了?你妈给你钱那是你妈疼你,捐点是个意思就成了,合着你妈给的钱就不用心疼了?”

“你懂个啥?惜惜献点爱心,你计较个啥?”魏父抢白道,“亲家给惜惜的,就是惜惜的了,她用在哪儿,都由她说了算,她觉着用在这儿开心,就用了,这钱也就不再是单纯的纸币了,它有分量了,有价值了,也有意义了。”

“你境界高,我不行,”魏母翻翻白眼,“什么事就显你慷慨,显你有风度?不是你的钱,你当然不用心疼。”

陈惜惜的心情确实不一样了,她不再像往常那样,心口里又堵又烦了。看到公爹和婆婆拌嘴,她眼睛里流露着些许笑意,瞅瞅他们,就像瞅两只扑腾成一团的两只可爱的小动物。

三天后,还在“老地方”——金茶花的包间里,陈惜惜和周丽倩碰面了。

陈惜惜准点到达,周丽倩已等在那儿了。这一次,周丽倩比上一次还彻底地将姿态低了下来,把自己缩得很小很小。穿戴朴素,神情小心,脸上没有了上次那样精致的妆,毫不掩饰的憔悴从眼神里向外散着。看得出来,连日来,她一定没休息好。

“不知道怎样做,你才能真正地原谅我。”周丽倩垂着头,声音低低的,“如果我知道你是这样优秀的一个女人,如果春风告诉过我,他有这么好的一个妻子,我可以肯定不会有后来的事。”

陈惜惜似乎已经看到,面前的女人,之所以把自己放到很低,缩到很小,那是为了更好地保护自己,或更好地战胜对手。或许,这种战术叫做以退为进。

看来,都是春风的责任?陈惜惜心里道。但她没有说出来。在这个女人面前,惜惜的情绪和上次已经截然不同。上次是愤怒的,现在已是平静的。因为平静,失去了说话的欲念。她什么也不想说,一点都不想说了。

“当然,我也有责任,”周丽倩确实是个聪明女人,仿佛看出了对方心思,“我的责任我不推卸,那件事给你带来的伤害,该我承担的,我会担起来。”

惜惜道:“两个人的责任也不能由一个人担,你什么也不用担,我还是想澄清那件事,有就是有,没就是没,只要你坦率地说清楚,我保证你什么事也不会有。”

周丽倩将随身携带的大包,掂到茶几上来,哧的一声拉开金属拉链,然后从里面掏出些东西:一条铂金项链,一只沉甸甸的小金羊,一只和田白玉手镯,分别在三只精致的包装盒里,她把它们一并推到陈惜惜面前。

惜惜诧异地望着她。

“这是和春风认识以来,他先后送给我的三件生日礼物。我一直保存着,没怎么舍得戴过,至少还是九分新。我知道,买这些贵重礼物,他用的是你们夫妻的共同财产,为了减轻我内心的罪恶感,我今天把它们都还给你,它们本应该属于你,我不配得到它们。”

陈惜惜望着三件精致的礼物,一声不响。

三年多,为公司,为营生,为不断提高一家人的生活质量,他敬业爱岗,早出晚归。虽夜夜归宿,白天里却和另一个女人卿卿我我、谈情说爱。这些一看就知道是好东西的礼品,这些价值不菲的礼品,应该不是男人在外玩游戏时随随便便支付的门票。若没有一定程度的感情基础,为一个女人准备生日礼物,不会如此用心、精心到这种程度。惜惜想到了这三年来,丈夫平时嘴边常挂的那一场场和生意伙伴应酬的“午饭”,以及一个个“出外谈事”的下午。原来,眼前这个女人,就是他的生意伙伴。回家依然是父母的好儿子,儿子的好父亲,妻子的好丈夫,一切几乎没有任何改变,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给她留下。是他太用心了?还是她太粗心?说句良心话,他对她实在是太好了些,每日嘘寒问暖,每晚按时归家,每周至少两次领她和孩子外面下馆子,吃只有一家三口的家庭晚餐。不管工作多么繁忙,她的事在他那里永远是头等大事,半夜想吃榴莲,他会立马开车出门带着她满城寻找水果摊……对她的家人也从没挑剔过,从没发生过一点矛盾,所做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心甘情愿……

可是,春风啊,你怎么可以这样待我?

周丽倩忏悔般地说:“我知道我的罪恶是不可饶恕的,我不奢求您的原谅,我只恳求您别这么难过了,春风他,他不值得你这样。”

陈惜惜无语。

“还有这个,我都带来了,”周丽倩从茶桌上拉过大包,又从里面掏了一下,掏出一只沉甸甸的信封,推至三件首饰旁边,“这是十万块钱,和春风认识的第二年,我在崂山区买了一套小二手房,付首付时钱不够,他借给我的。”

陈惜惜依然无语。

“还有这个。”周丽倩从包里将车钥匙一并推过来,“这辆车,是他送我的。”

做完这一切,周丽倩小心地注意着陈惜惜的神情,陈惜惜依然沉默。

“再没有了,我发誓,这就是全部,我把它们全部还给你。我坦率地告诉你,你上次所说的二十万,真的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他没有给过我,我也没有看见过,连听他提都没有过。”

“既然这些都是他送你的,你就留着吧,还给我,没有意义。”陈惜惜叹口气,“实话实说,我从来不用别人用过的东西。”

周丽倩从小包间沙发上站起来,绕过茶桌到陈惜惜面前,只听扑通一声,扑倒在惜惜脚边。不,不是扑倒,确切地讲,是跪倒,双膝着地。

陈惜惜猝不及防,愣住了。

“陈姐,你要是恨我,你打我、骂我,都成,就是请不要什么也不说,好吗?”周丽倩涕泪横流,“我错了,我这辈子最不应该做的,就是这件事,我是该遭雷劈的。我对不住你,对不起我年迈的父母,他们年龄大了,身体都不好,他们一辈子都生活在社会最底层。他们一直希望我找个好男人,找个好人家,三十岁还没把自己嫁出去,我妈都急白了头发,老爸整天唉声叹气,有段时间我都不敢回家,不忍心看到他们失望的表情……后来遇到春风,我觉得自己终于遇到了一个有责任感的男人,做过一段时间的梦,可后来慢慢发现,他真正爱的还是自己的妻子,你在他心中占据着无人取代的地位,为了从那个情感泥潭中尽快拔出来,我匆匆答应了老柳的求婚。老柳是个好人,他母亲也是个特别好的母亲,老太太这辈子很坎坷,一个人守寡带大儿子,前半辈子受尽磨难,现在终于看儿子有了归宿,才放下一颗心来,觉着可以过幸福日子了……”

“为什么和我说这些?”陈惜惜道,“你的事情我不想知道,也没必要知道了。”

“我是说,这件事如果给家里知道,婚姻破裂对我来说是罪有应得,我能够担下来,可是对两个家庭的三位老人来说,这种打击就太严重了,我都不敢去想……”周丽倩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你很孝顺。”陈惜惜道。

惜惜此生没有过被人下跪的经历,周丽倩的意外举动,不仅仅令她震惊,还让她从内心里产生了怜悯。下跪的姿态,等于说彻彻底底把一个人的尊严拱手送出,能做到这一步,着实不容易。

“小周,你坐起来说话,行吗?”

“如果你一定要二十万,我可以想辙给你凑够这个数,我暂时拿不出来,只要你给我时间,我肯定给凑齐,但我必须声明的是,我真的没有拿魏春风二十万,他真的没有给过我这么大一笔钱,我给你凑钱,是因为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给你补偿……”

“这是什么意思?你把我当成敲诈犯了?”

“不不,陈姐,如果你不肯原谅我,杀了我也行,可我真的没拿那笔钱,就算杀了我,也还是没拿。”周丽倩涕泪交加,一字一顿,“我父母都已年近六十,我以我父母的名义起誓,这件事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没有拿你要寻找的那笔钱,如果我说谎,就让我们全家人出门遭雷劈……”

“我知道了,我相信你。”陈惜惜拿起自己的包,站了起来,也是一字一顿,“记着,从现在开始,这一页翻过去了,让一切到此为止。往后,我不会再找你,也不希望被打扰,你我最好永远不要再见面。”

这个女人,毕竟是春风爱过的。给她一条生路,也是给自己生路。

走到门口,惜惜又回过头,补上一句:“为了逼你出来和我见面,我曾经用过那样一种极端方式,现在我告诉你,我瞧不起那时候的自己。”

不再怀疑周丽倩,她都已经下跪了,也从未怀疑过李扬。那么,那二十万究竟去了什么地方?魏春风用它干什么了?真是一个让人困惑的问题。无论如何,李扬那边不能再拖了,应该给李扬一个交代。如果不是李扬,换了其他任何一个人,在春风去世后前来对她说,春风拿了他一笔钱,而他又拿不出相关凭据,她都会毫不犹豫拒之门外。可是,这个人不是旁人,他是李扬。是李扬,就容不得任何怀疑。

惜惜约李扬见了面。

接电话时李扬在公司,被一大堆财务报表弄得手忙脚乱、疲惫不堪。一听惜惜要“谈钱的事”,一股精神气霎时从五脏六腑生出来,浑身每个细胞都被激活了。

选了个中午的时间,星巴克咖啡厅,李扬看到,较起上次见面,陈惜惜气色好多了,皮肤润泽,眉目之间少了些忧郁,多了些柔和。想想,几个月过去了,走的已经走了,留下来的还得活下去,若永远沉浸在灰色情绪里,还真是件愁人的事。见惜惜终于摆脱了泥沼般的心情,李扬打心眼里为她高兴。

寒暄几句后,惜惜干脆利落,开门见山,将一张银行卡推到李扬面前,“二十万,密码是你的手机尾数,六位。”

“找到了?这么快就找到了?”李扬已不是单纯的欣喜,而是大喜过望,甚至激动,他伸出手指,轻轻地把卡捏在了手里,像捏着一家人的幸福,“从哪儿找到的?他拿去干什么用了?”

“如果我说这笔钱就是那笔钱,”陈惜惜面容沉静,“那是假话。”

李扬愣了一下,手指间的银行卡顿时僵立在空气中,“怎么?”

“你和春风是兄弟,和我是同学,我相信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那笔钱还没找到,我不想再找了,我想从现在开始好好地过日子,把老人照顾好,把孩子带好,不想再纠缠已经过去的那些事儿,能了的事情,尽快了断,这笔钱你拿回去,只当是我替他还你的债了。”

“这……”李扬努力让脸上发僵的笑容自然一些,“这算怎么回事?只当是还债?呵呵,债务,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凭据我是拿不出来了,如果你那边暂时还没找到,我还是希望你别放弃,在不影响你的日常生活和工作的情况下,希望你能继续找。”

“我已经这么决定了,你不要想太多,春风的事就是我的事,那笔钱拖了这么久,我替他表示歉意。”

“事儿不是这么回事,两码事儿。”李扬的表情已经恢复自然,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不是我的钱我也不能随便拿,无论如何我还是希望你继续找,实在是找不到再说找不到的话,先这样吧,我公司还有事,得赶紧回去。”

李扬放下了银行卡,重新推回陈惜惜面前,态度很坚决。 笔趣阁手机端 http://m.biquwu.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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